嘴甜地哄完了姑妈回来，她眼珠一转，看着玉秋坐着时明显隆起的肚子，小心地提醒道：“总之呀，她现在是恨屋及乌，好似别人有了身孕都是偷了她的气运来的，周夫人，你记着要离她们家那几个都远些，免得殃及池鱼。”

这两天会把这个小节的部分连着发完。

第136章。

有了孔馨的好意提醒，玉秋也心中有数，避免同武家几人有所接触。

开船之后，玉秋与其他人一块坐着听戏，他有察觉到武夫人的视线往他这边落过几次，但他装作不知，没有往她那处看去。到了吃饭那阵，身边几个丫鬟积极布菜，不消自己动手，他展露出一副“食不语”的模样，全程没有参与桌上武夫人挑起的话题。

饭后有几位困乏的去寻了屏风后的躺椅小睡，兴致还不错的几人聚在一起打叶子牌聊天，人员分散了不少。玉秋没什么事想做，让采云找了处开窗的安静地方，好他坐着看会儿风景。他落座后，妙莺展开一条披肩，仔细拢在他身上，防止吹风受凉。宝珠用小碟盛了些杏干蜜饯，又泡了壶热茶，一起端过来。

窗外风平浪静，午后光线却不如先前好了，水面和岸边树上都缀着些枯黄的老叶，一副衰败景色，远远看过去，山岚挡住了原本的山色，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暗绿。虽不如春天喜人的模样，但瞧着有种宁静的感觉，玉秋心境平和，安静地喝茶，脸冲着窗，光明正大地发呆。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觉得有些无聊了，心想：不知道这船什么时候才能靠岸，真想快些回家去了，不知道他们四个人今晚会不会都在家吃饭……

他满心都是家人，并未分神关注船上情况。但有些事，不是想避就避得掉的，就算他不找主动麻烦，也会有麻烦特意来找上他。

“周、周夫人……”

玉秋闻声转头，发现说话的人是武家那个怀孕的姨太太。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脸色有些青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出于礼貌，玉秋问道：“武家二太太，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赧然开口：“我……这船上我没见着别处摆着杏干，能不能……请您分我两块，我这胃里实在恶心得厉害。”

玉秋见这武二夫人神色不似作假，他对站在一边的采云点点头：“身子要紧，这碟子杏干，二太太都收下吧。”

采云听话地把碟子端给对方，女人上前接过，感激地道谢后，连忙往嘴里塞了块，长舒了一口气。

吃了两块杏干后，她紧皱的眉心松开了些，拍了拍心口：“真是谢谢您了周夫人，我头胎的反应大了些，今日中午那鱼虾，一闻味道我都要吐出来了，从早上到现在，是真的一口东西都没吃。”

玉秋被几位丈夫照顾得好，一直药膳调理着，前期几乎没出现过这类反应，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还没傻到上赶着问她为什么不舒服还要和武家大太太一起过来，便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以作回应。

玉秋不如她料想的平易近人，她没有再说话，却也丝毫没有走开的迹象，而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时不时吃一口杏干。片刻后，见玉秋专注于窗外景色，她又忍不住开口了：“周夫人，我想请教您一下，这害喜的症状着实难熬，您可知道什么能缓解的法子，能不能教教我？”

玉秋收回散漫的思绪，听见她的话，不禁失笑：“二太太，你求医问药得去医馆，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曾有过像你这般厉害的时候，怎敢与你乱说？平日家中的饮食汤药都由下人负责的，我只管吃下去，不晓得里头的门道。”

真是奇怪，这又不是疑难杂症。玉秋面上不显，心中暗道：个人身体问题，不请大夫反而问我，也不怕我胡诌些东西出来害她？没听说过周家和武家有什么交集，她突然贴过来缠着我，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玉秋的拒绝没能让她消停下来，她的视线往玉秋肚子上扫了扫，脸上笑容因尴尬变得有些僵硬：“啊，这样呀……周夫人，我能问问吗，您现在这是几个月了呀？”

这问题太过热络，不知她有何用意，玉秋不敢掉以轻心，眉心微微蹙了蹙，站在一旁的宝珠视线敏锐，顿时心领神会，当即开口接了话题：“武二太太，您放心，若是周家有喜事，武家得空了来祝贺，夫人和老爷们都是欢迎的。也不必备礼，我们周家什么都不缺，心意到了就是极好的。”

宝珠语气亲切活泼，说出的话却犀利高傲的，几乎是明着点她，周家和武家不是一个层次的，不缺你们那点三瓜两枣，别想着来讨好处。

被宝珠抢话，玉秋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佯装不悦地出声喝道：“宝珠！”

宝珠立刻乖乖垂下头，不说话了。

玉秋这才讪讪地对武二夫人说：“抱歉啊二太太，我们家丫鬟没规矩，你不要见怪。我看你脸色还是有些差，不如我让采云帮你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月份的事搪塞过去了。听到玉秋的建议，武二夫人忙道“不用”，面露难色地自嘲：“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罢了……我、我哪能休息的，我还要看着大少爷大小姐呢……啊！”

她话音未落，一只布鞋猛地被掷过来，打在了她的手臂上，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阿楚，我要告诉娘，你在偷奸耍滑！”武涛单脚立在木质楼梯的台阶上，“你不想挨打，就把我的鞋给我捡过来，穿上！”说完，他翘了翘没穿鞋的那只脚。

武二夫人被这样直呼名字，面上只一副紧张之色，顾不得拍去袖子上的鞋印灰尘，小心地俯身拾起那只脏鞋，沉默地往楼梯处去。武涛也不从楼梯上蹦下来，就站在原地，等她走上台阶。

看着这一幕，玉秋心里更加沉闷起来。等见到那个叫阿楚的女人一边护着肚子，一边吃力地弯腰去给男孩套鞋的时候，妙莺侧身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低声劝道：“夫人，这是武家的家事，我们最好不要掺和，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别看了。”

玉秋闭上眼，理智告诉他妙莺说得对，他今日只是来散心的，可不是为别人谋求公道的，这阿楚和他非亲非故，底细他也不知晓，周遭认识武家的人都没一个发声的，哪里轮得到他率先指责什么……过往见到比她凄惨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难不成真是怀孕引得性情大变？怎么这么个小动静也牵动了他的情绪？

“哎呀”

女人的惨叫没控制住音量，这下不止是玉秋，连带周围其他装聋作哑的人也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阿楚弓着腰，在距离武涛三四阶的下方台阶上瑟瑟发抖，她侧身贴在楼梯的扶手上，双手死死拽着栏杆，似乎方才险些从楼梯上跌倒下去。

“死女人，穿这么慢，你是不是故意的！”武涛收回已经穿上鞋的脚，“一直掐着我脚，以为这样我就不能踹你吗！我娘早说了，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你以为你也是主子？等你生完，孩子给我娘养，你就继续滚回杂物间住吧！”

武涛的声音不大，但玉秋与他们离得最近，勉强听清了内容，也看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武涛穿上鞋后踢了阿楚一脚。要不是阿楚眼疾手快稳住了，恐怕现在船要快快靠岸找大夫救人了。

见武涛正要往下走，不知道还要对阿楚做什么，刚巧这时，玉秋忽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伸了伸手这其实只是正常的胎动罢了，但鬼使神差地，玉秋抚着肚子，蹙眉“啊”了一声，埋头故意急促地大口呼吸起来。

玉秋这出意外吓得丫鬟们花容失色，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夫人！”

她们的声音合起来声响太大，一时间，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焦急地询问情况。骚动一大，惊得朱夫人也赶紧从船头跑过来，跟着她过来的还有那刻薄的武大夫人。

一想到玉秋的肚子出了事，朱夫人脸都白了三分，她迅速挤进人群，停在玉秋面前关切地问：“玉秋，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呀？”还不等玉秋回答，她转头看向妙莺：“刚才有发生什么事吗？”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

玉秋轻轻咳嗽两声，呼吸声依旧粗重，对朱夫人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朱夫人柔和地问：“什么东西把你吓到了？你说，我让下人把它弄走！”

玉秋又喘了两口气，似乎终于平复好了心情，这才开口：“不是什么大事，就、就刚才，我看到武二太太在楼梯上没站稳，好悬从上面摔下来。毕竟我和她都怀着孩子，见她差点出了意外，脑子里忍不住想，要是我也这样脚滑了……哎呀，越想越害怕，这心里一紧张，肚子也跟着疼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真不好意思，害大家一起担心了。”

朱夫人心里绷起的弦松下来，笑容刚展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孔馨忽然道：“不是脚滑，我看到了，是武涛踹的！”

此话一出，船舱里安静了几秒，武夫人率先压不住脾气，和孔馨对上了：“馨丫头，你什么意思？合着周夫人被吓到，这源头还能怪到我们小涛身上？”

“我没这么说，”孔馨直直回视，语气异常平静，“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武涛那一脚，二太太可能就不会‘脚滑’了。”

“你……”

“你可以问武涛，他有没有踹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