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放下了手上的杂志：“在看些闲书罢了……已经吃过了吗？”

“嗯，今天怎么样？”周康毅坐在他身边。

“还好，”他一靠近，玉秋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玫瑰的香气，下意识蹙起眉头，尽量自然地问道，“你身上……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有这么浓的香味？”

周康毅低头闻了闻袖子，在玉秋的暗示下确实闻到了一点味道：“很浓吗？啊……是餐厅的香薰蜡烛吧。今晚是兰斯女士的邀请，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一顿饭的事，能与教堂那边拉近关系对我们也有好处。”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玉秋问：“教堂？兰斯是……”

“是立荣学院的校长，有位老师辞职离开了，今天晚上兰斯女士为她举办欢送会。”周康毅解释道，“学生后天考试完就要放暑假了，但因为她明天上午就要走，我答应了兰斯女士，后天下午帮忙去监考。”

他讲得很清楚，没有存疑的地方，玉秋没想到他讲得这么仔细，一时开始犹豫要不要连带着下午朱家的事一起问了，恰巧就在正在这时，采云端着药过来了。

周康毅看见黑乎乎的药汁，神色一紧：“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玉秋只得放弃继续刚才的话题，回答他：“其实没什么，就是胃有点闷胀，这是穆先生以前留下的方子，喝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周康毅一想到身上的蜡烛味刚才就让玉秋不喜，怕久待令他胃中更加难受，顿时站起身：“那你先把药喝了，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还不等玉秋说话，他就一边交待采云拿饴糖过来，一边迅速离开了。

玉秋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叫住他，最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头看了那碗药片刻，默默地端起来喝掉了。

翌日，周康毅又早早地出门了。玉秋起床后发现这事时，本就不算愉快的心情更加阴沉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差，上午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的乌云越积越厚，午后雷声远远传来，雨越下越大，这种天气也没办法出门，玉秋便老老实实在家翻看昨晚没看完的闲书。他心思飘忽，落月带着一个包裹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意识到落月手中的是什么东西。落月将油纸包好的衣服打开给他看，玉秋才回忆起来他当时的计划。

玉秋忘记告诉落月款式，落月带回来的是一套女款的成品夏季校服，上身是斜襟的中袖浅色上衣，下身是一条长度过膝的黑裙，上衣胸口绣着“立荣”二字。

除了肚子和胸，玉秋身上其他地方和之前身形差不多，况且双儿的身体为了适应生产，并不会放任胎儿体型生长过大，往往临盆时的肚子也就如普通女性怀孕六七个月的大小。玉秋现在五个月的身孕，肚子摸起来虽然有明显的隆起，但不穿收腰的旗袍，换上一些日常的衣服，站立姿态下能掩盖大半肚子的弧度。

虽然有些羞耻，他试穿了一下落月带回来的校服，发现成品套装的尺寸偏大，衣服裙子都能穿上，虽然上身效果不够好看，但他的目的不在此，只要不特别奇怪就达标了，唯一还需要处理的地方……

玉秋换下了学院校服，穿回了宽松的常服。落月还规矩地站在桌旁，他冲这个过分听话到今天就算冒雨也主动为他买回衣服的女孩笑笑：“辛苦你了，落月，下雨天还去了这么远的地方。”

落月被他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脸红：“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

“你做得很好，我会和管家说一声，这个月多给你一份赏钱的。”玉秋的视线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垂在胸前的两条辫子的发尾上，“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夫人您说！”

“我明天再告诉你，让采云一起过来，同样的，除了你们两个，这事不能告诉其他人。”

本来以为会速速推进，结果加速也要到下章才能补老三的场合。

第122章。

立荣女子学院的主体大楼是仿教堂式的设计，高耸的建筑非常显眼，玉秋镇定自若地逆着向外走的人群进入大门后，一眼就确定了自己要前往的方向。

他也是昨晚临时联系了的朱大小姐，旁敲侧击了解到大致的学院布局。朱梦娇是个热心的姑娘，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包括兰斯女士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学生的课程表上每个礼拜都有一节经文相关的课程，学校里还设立了祷告室，组织了唱诗班……这些对玉秋来说都太过陌生，他最终牢牢记住的只有“要去最高的建筑那里”。

考完期末考试的学生们大多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有的人手脚麻利一些，已经换上光鲜亮丽的私人衣服。玉秋穿着那套不太合身的校服，又请落月帮忙，编了两条质朴的低矮辫子垂着，斜挎了一个布包半掩在身前挡住肚子，微微低着头，径直往目的去他扮演着一个清贫内向的女学生，神态丝毫不违和，走在这所学校里，周遭的陌生人并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顺利走进教学大楼，距离考试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并不多，玉秋跟着一个抱着一叠试卷，步履匆匆的短发女孩，随她一前一后从旋转楼梯上楼。走到第三层的时候，玉秋发现路过的每一间教室的门都已经上了锁，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玉秋正犹豫要不要加快步伐，捏着嗓音开口叫住前面的女学生，就见她转身敲了敲门，直接进了一个房间。

玉秋停下脚步没再往前，抬头看见门框上贴了块“档案办公室”的牌子，他离房间还有些距离，但周遭安静，因此也听见了她和里面人的对话内容。

“老师，这是乙班的卷子，请您数一下。”

“我刚才还说呢，就差你们的那份了，稍等，我把甲班的理好了就过来。”

“嗯……老师，今天下午我要准时进行合唱排练，赛琳老师很严格，我可以把它们放在这边，先走一步吗？”

“也可以，你放着吧。”

“谢谢老师！”

玉秋对那个男声再熟悉不过，心道果然自己猜对了。他正暗想着，就见那女学生迅速从房间退了出来，迎面走过他的身边，目不斜视地向楼梯口去了。

玉秋看看前面的走廊，又向身后看了看，确定没见着其他人影，除了楼梯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四周没有更多的杂音。

他放轻动作走近门口，先探出头向里面看。

房间里有数个贴紧三面墙放的高大书架，它们之间紧挨着，像是沿着墙壁贴了一圈高高的黑色栅栏。里面每一层整整齐齐摆着棕色的牛皮纸袋和硬壳的外文书籍，书柜前的地面中央有由两张长木桌对着拼成的一张方形大桌，上面杂而不乱地竖着一摞摞贴好标签条的试卷。

周康毅正在桌旁站着，弯腰清点数量。他的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袖子挽到手肘上，还未转暗的阳光从嵌在墙上的窗户里透下来，斜斜地洒在他的肩上，即便是翻动页角这样轻微的动作，都使得布料上的褶皱阴影在变化。周康毅微微垂着眸，神色认真，这一刻瞧着竟有几分庄重肃然的感觉。

玉秋这段时间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周康毅，这下也一时发怔起来，没立刻出声。

周康毅指望快些把试卷收拾完回家，察觉到门口有人，也只是动动眼睑，刚瞥到了一双白生生的小腿和校服裙摆时，视线就没有再往上看：“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一响，玉秋猛地回神，却见他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认出门口站着的人是谁。意识到这点，玉秋眨了眨眼，顿时心生一计，向前迈了一步进入办公室，随后动作迅速又自然地将门关上，最后一扭门锁将门锁好。

门口处的动静实在太大，周康毅也没办法忽视，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看去。这次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他愣了一瞬，眉眼神色变得柔和几分：“玉秋？”

“你怎么……”话语还未说完，他看清玉秋身上穿着的学生装，忍不住眯了眯眼，下一刻，就压低了一些声音，“穿成这样过来了？”

玉秋抬手将身上的布包取下，侧身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听见他这么问，故意一边走近他，一边将裙身向两侧提了提：“不好看吗？”

这时候哪还有心思数卷子，周康毅索性把摊开的试卷对叠合上，放在一边，向着玉秋迎上去：“好看，但是不合身，哪里来的？”

“买的成品衣裙，当然不合身。”玉秋停在他跟前，十分自然地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用暧昧的气音道，“我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周老师……”

周康毅眸色一暗，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手的手掌顺着玉秋前倾的后腰向下，停在他的臀尖上：“既然是‘兴师问罪’，那么，这位同学你要问什么？”

见周康毅入戏如此之快，玉秋反而没了逗弄他的兴趣，心情又不悦起来，沉下脸开门见山地问：“前两天，在朱家，和你跳舞的那个女人，你们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