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姐而言，他没有救，他是个没有救的人。镶在他骨缝里的东西，一直在无数连续的同一时刻，以相反的形态扎根进她的血肉。

弟对姐来说，早就无所谓了。没有救，多看一眼都心烦，也分不出心情去讨厌。

妹妹只想着从这里走开后，哥哥还会对那些话有什么反应，他说有些错是可以原谅的，他对她荒唐的过去没有任何指责，她很安心，可有些错是不能原谅的。

她喜欢哥，是哪种错误呢。

他们来到湖畔公园，回到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天色还很明亮，他们又上了游船，哥坐在她身边，这回他们穿得都很厚实，但哥依然把妹抱进怀中。

心与心贴得很近，能听到彼此都加快的心跳声。

哥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任何事，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但剩下的等你高考完再谈，好不好？

顿了顿，又飞速地念到，不准随便乱搞，自己动手要注意身体和频率，毕业前我都不会再提这个事，你要听进去记心上。

妹红了红脸，这回她先伸出手指：好，我们拉勾。

她把那些渴望与希冀压回心底，教导主任不是讲过么，恋爱不可怕，失恋影响大。不管什么事，未来再说。

她全力奔向哥的未来。

她心想着，又意识到，哥也会全力奔向她。

之后姐弟彻底成了上下学同路的陌路人。他不再纠缠，除了偶尔走神后目光习惯性地跟随。而她从来没在乎过他有没有看她。在同学眼里他们绝交很久了，彼此的交友圈也重新分成了重叠不多的两个。

他们从来不同路。

一月，妹的生日，成年礼是一条项链，哥给她戴起来，一起吹生日蜡烛，她默默许愿：考上理想院校，和哥永远在一起。

吃完蛋糕，妹犹豫再三还是让哥摘下项链，放在那个家让她不安心，不如哥哥保管。

哥眼底有遗憾，但动作没有犹豫，他不可能让她为难。

她轻声开口，明年生日，我有想要的礼物。

哥低头倾听，表情甚至虔诚。

妹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哥怔然相视，片刻后垂眸弯唇：好。

是说戒指。

六月，高考结束，最后一场考完走出校门，妹扑进哥的怀中。

考得很好！她大声喊，难得表现得那么兴奋。

妹宣布自己离家，父母如同未闻。弟不在，考完当天就和朋友出去旅游。

她搬去和哥住。哥原来租房是一居室，因为她来换成了整套租，妹为难，她只呆两个月，以后空着也太浪费，还是她在哥附近自己租一阵吧。

哥说，你在学校不高兴，随时回家来。

她觉得有理，欢喜地住进去，宽敞的主卧有大而明亮的飘窗，哥哥新换的窗帘随风沙沙作响。她在这间属于她的卧室发现整整五大箱悉心收纳的礼物。

她忍不住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回答得狡猾，没说是从第一次见面，垂下眼故作悲痛：从你第一次拒绝收我的礼物起。

妹往他脸上亲一口：好啦，以后这些就都是我的了，你想收回去我也不会同意。

高考出分，她拿到学校的奖金，给哥交房租。哥低头看她的眼睛，坦然而坚定。他收下了。

很多年后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哥掏出这张多年来收她房租款的存折，抿着笑意抬手摇晃：现在可算共同财产了。

妹作势踹他，没真下脚，哥结扎还在恢复期，体谅、体谅。

（正文完）

0005 5 后话

关于性和爱：

哥是唯一没有因为性而察觉爱的人，单纯的额头轻吻碰开了他的爱，而他意识到时，第一时间选择把那些让他在发泄时会想起妹的礼物收起来，即便感性让他实际动手时无法逃离欲想，理性也有如刀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刺去，血淋淋地逼迫自己清醒不越轨。

弟是纯粹没这方面道德，姐姐就该属于他，想着她才做得起劲，他只是还有一丝希冀才没有走上绝路，下药睡奸之类的，没有心理负担，因为爱才忍下来。当然人人可以踩一脚他的爱，但它本身确实存在x

妹介于两者之间，她不可避免地沾上弟的黑，也渴望和愧疚于哥的白，妹是灰色的，灰扑扑的鸟雀，也可以是苍鹰。她有软弱的感情，有生理的性欲，无法否认自己曾对弟抱有过一丝爱意，毕竟掉进父母更深的井潭、抬头仰望时，弟俯身向下的幽暗的目光似乎也折射了一点月明。但哥出现后，她彻底看清弟的黯淡。

这一路前进，她没有不舍任何该丢掉的东西，也没有放弃任何自己想要抓住的，无论爱、生活、未来。

哥出现后，弟纯粹是在妹生命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角落里自得地演着独角戏，他的爱恨对姐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早沦为姐日常生活的背景板。弟的那句：姐你解释啊不然我告诉爸妈，他还以为他、父母、他们这个家还能威胁到妹呢。肥皂泡的傲慢被哥毫不留情戳破。

哥在黑暗中的办公楼自言自语对不起是愧疚于他自己的爱，和妹说出对不起则是心疼她的人生。弟的对不起，在一遍一遍出口后才逐渐明白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

但是，他爱姐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没有这个资格，只要这份感情持续，他就始终犯错。

不过弟就是这个好味，一辈子爱姐，一辈子错下去。

哥妹都觉得爱对方的自己低劣恶心，但到底不愿否定自己的爱，不会说对不起我爱你。

哥交代妹不要乱搞，而没有对妹说要珍惜自己，其实哥妹弟对性的态度都很坦然和纵容，姐弟这么多年没出过事，哥相信妹心里有数。他不觉得天然且无害的欲望需要和珍惜挂钩。

一些前后呼应的小细节：

结尾妹从家里有着灰蒙窗户的窄小房间搬走、住进哥准备的明亮主卧，呼应开篇弟让姐洗床单时两人房间的对比，妹从出生之所逃离，终于找到了归宿之地。

哥妹都把第一次聊天记录收藏纪念，后来他们对账感情，原来都是一见钟情。

哥想象弟在地铁上站在妹身后护着她、最后回一个家，实际弟也是这么做的。结局哥妹终于能一起回家。

湖畔公园是妹开始活出自己的地方，只是一个简单的契机，因为妹天生有这样的力量。而后来和哥第一次约会、和哥情感的转折都发生在这里。虽然他们很少再回这座城市，但偶尔长假也会来散步乘船。和彼此说很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