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读书还长得漂亮,他几辈子也高攀不起。要不是严怀兴干得龌蹉的事情,或许他这辈子也见不到像林余这样的人。

不过,严怀昌把照片放了回去,掉出来的东西也一一捡了回去。他也不觉得自己现在会和林余怎样,可以按照老朱说的话来讲,露水情缘一场,蒙头睡一觉没有人会念在心里,现在又不是以前光被人看见个脚,黄花大闺女就没了贞洁不是成亲就是自杀。

甚至严怀昌自己心里也默认了一个想法,像林余这样的玩几个男人都不为过。

大哥是真不爱读书了,都这样了想得也不是好好读书,而是去给弟弟送吃的见一面……

第三十五章

严怀昌从阁楼里翻出了些不用的东西,一些给收废品的都不会要的东西,他把东西都整理到楼梯口处,打算一会把地板洗了拖了以后一起拿下去丢掉。这工程还挺浩大,他装了六七个垃圾袋还不够装。严怀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那么讲究了,到了这个家后又是做饭又是洗衣,现在连着带孩子扫地丢垃圾了。难不成他还是天生的劳碌命了,不上班的时候也有事情得做。

严怀昌将杂物箱都整理好,垃圾袋的开口带了个绳结。其实也只是他不想没事做罢了,没事做就像回到了以前,回到以前在监狱里的日子,没有新鲜的事情,没有新鲜的人,每个人都是带着死一样的寂静活在这高墙铁壁内,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而迟滞。人的思维一点一点被瓦解,变得迟钝缓慢,不是出来性情会变得多么平和温顺,是被消磨殆尽了,对外界事物的刺激都反应不过来,滞留在十几年前。

严怀昌一直试着去接受这个新的世界,可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去接受日新月异的资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一直将自己呈在一个忙碌的状态,仍旧无法改变。而他唯一能感觉到期待和刺激的竟然是死去的弟弟的妻子。他自嘲自己是个人渣,色鬼,可他没办法摆脱。他隐隐对林余这个人有些期待,就像晨起后能见到一抹明丽的朝阳,可他心里却又在担心,觉得这些发生的太过蹊跷,太过凑巧,又太幸运,像是暗地里有人筹备好的一样。要他心甘情愿一丝不挂的全都献给林余,甚至愿意向他献上脖子上能够致命的绳索。

严怀昌拎着几大袋的垃圾下了楼,他身上难免沾上了不少的尘土,卷起来的衣袖也变黑了。楼下的过道很宽,严怀昌却拿着那些垃圾闯到了正在对话的两个人之间,他扫了纪平,纪平不知道他怎么了,却被他的目光吓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挡着他的路,连忙将脚缩了回去,抬眼胆惊地问道,“需要……需要帮忙吗?”

说着就是屁股坐不住沙发想要站起来帮他拎一下。

严怀昌转了下手腕避开了他的手,问一旁坐着的林余,“垃圾丢到哪里?”

林余脸上露出疑惑,不解他来了那么久还会不知道,但是他还是说了,“往左边走走到这个巷子尾往右拐,就可以找到了。”

“要……要我带你过去吗?”

让瞎子带路一听就是鬼扯的话,可严怀昌真嗯了一声,这下住了一旁正坐着的纪平,他又是怀疑自己耽搁了人家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是想是不是自己碍眼了,急得匆匆找了一个理由就走了。

林余送至纪平上了车让他小心外面的巷子窄,别刮到了车。听见车启动走远的声音,林余扭头问道,“我陪你过去吗?”他问得诚恳像是没察觉到异样。

严怀昌也只当他不知道,“好。”

他和林余并肩走着,但并不准确,林余比他慢一个肩膀,他需要别人在旁边带路确认路况。

“对不起!”旁边跑过一个去追球的小男孩,身子撞了林余的手臂。

“没事,他们现在应该放学了,怎么严瑆还没回来?”林余困惑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机赫然显示六点零四分,严瑆四点半就该放学了,走回来再拖也就半个小时。

“……我想起来了。”林余看向严怀昌不太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严怀昌跑到校门口,校门口早就没有一个学生了,大门都拉上铁闸,左边一个卖烤肠的摊贩也准备收摊骑三轮车回家。

“有看见一个小女孩一直在门口等吗?”

卖烤肠的显然是个外地人皮肤黑眼睛也黑但是是黑亮,“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校门口不天天都有学生在等吗?”

严怀昌只好歉意地给他解释和他说了对不起,话刚落,那个人就蹬个三轮车嘎吱嘎吱走了。

夏天天色黑得慢,现在还是亮着的,可太阳临近落山,给周遭的景物都染上了层黄晕,严怀昌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跟林余解释,他急匆匆跑过来什么都没说,现在跟林余说也怕林余跟着急。他手机里还存了严瑆老师的电话,可一问人家也就知道他出校门五点多的时候严瑆就站着等呢。

严怀昌又问了一句,教室里有没有可能,可老师也说教室都会让保安上门锁,不可能有人进来。严怀昌哑言,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恐慌,既怕那么小的小孩被人骗又对不住林余,绕着来回的路走了两圈,问了一遍路上住着的人家,却也都没有。

他绕回了校门口,现在灯都灭了,只留着保安室的一盏灯,存了侥幸心理去问,可是人也照样没看见。

严怀昌不死心,真不行就去警察局调查路的监控,又按回去的路走,就看见路灯下背着个书包往回走的小身影。

严怀昌急忙跑过去,赶到她身边,但严瑆只是扫了他一眼,话又全部堵回去了,严怀昌不会多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说忘记就是扯理由不是吗?两个人一直保持缄默地状态走了到了家里,林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坐在客厅沙发上等。

听见声音稍稍扭头问道,“回来了?”

严瑆没回他的话,先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果篮和地上一箱箱精包装的粮油和牛奶。

“谁送的?”

“妈妈的朋友。”林余能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以及严瑆说话时的口吻不对,可他犹豫了一会就照常回答道。

“又是朋友,这次又是哪个叔叔,还是我见都没见过?”

“你在说什么,是以前的同学,你爸爸也认识。”

“他不来接我,你也不来接我,反正我不重要,我死在外面也可以!”严瑆顾不上林余的解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尖叫道,尖锐的声音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哑的破音,她嗓子噼裂开得疼,呛得咳嗽又流眼泪,可是又把眼睛睁得很大,怒瞪着林余,积蓄起的眼泪在猩红的眼眶里打转。说着急匆匆跑上楼,房门的咔哒一响上了锁, 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我去楼上。”严怀昌拉开抽屉,去找里面的钥匙。

林余握住了他的手,从严怀昌的手里拿过钥匙串,“没事,我来吧。”

“她以前经常这样的,现在算好了的,你去她只会更生气,往你头上砸书,砸板凳。”林余的语气极其地平淡,像是看惯了也看淡了,可面容上还是难以遮掩的疲倦。“你可以帮我去把菜热一下吗?”

他从严怀昌手里拿过钥匙后,就往楼上走,楼上传来门锁咔哒的声音,可严瑆抵死了门不肯让他进来。

“松手。”林余淡道。

“……松手,我好话不会讲第三遍。”

而后严怀昌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严瑆似乎在拿东西。严怀昌赶忙想要上去,就看见对着楼梯口的林余也就挨了严瑆扔过来的枕头一下。林余看不见也来不及躲就这么接了下来。他站了一会才蹲下来去捡到地上的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

“好了,过来。”林余眉目间带着沉寂的冷漠,是严怀昌没有看见过的。

严瑆不敢违抗他,也爱他。她低着头缓了半晌,从床上站着,到床尾坐着,让了一步。

可她让了一步不够,她得走到林余面前,不然林余不会知道。

严怀昌想要上前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忘了,可面前却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让他无法跨过。

严瑆从床上下来,走了过来,她的身高只够到林余的肚子,她环抱住林余的腰,脸几乎埋了进去。林余伸手要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可她张嘴咬住了林余的手,半天不肯松口,眼泪一滴滴落到地面上,她才放开,手握住林余的一根手指揉咬住的地方,低声哀求道。“你会一直爱我吗,妈妈?”

“会的。”

严怀昌突然明白了这一切,从严瑆在林余的肚子出生,凭着旁人的帮助咬住了在病床上半昏死的林余胸脯的乳头时,他们的命就不会分开了,林余借着血和乳哺育了一个生命,也被这个生命栓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