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年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实验室出资,生产之后整个小组也会跟踪记录,目前签订的时间是三年,这三年内,我的身体检查、调理、心理咨询和宝宝的一切费用也同样由学校负责。”
他又开始紧张起来,盯着镜头的视线不自主地移开:“虽然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是把自己卖了……我也知道你大概会生气,不过这真的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毕竟我学的不是产科,我需要一个负责、专业的团队,来为我怀孕期间的健康负责,同时还能解决接下来几年的学习工作。”
“今天他们还提到,会帮我留意合适的房源……尤其是要合适宝宝的。我说我考虑全款买房的时候他们还挺惊讶。不过我算了算,接下来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五年左右,买房的性价比更高一点。除此以外,我还打算买车,不过我现在还没有驾照,可能等生完孩子之后去考一个吧。”
他又停了一会儿,几乎成了静止画面。
“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说实话,我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实感。感觉以后每天录像记录,好像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
“……今天就这样吧。”
[录制结束]
[时长:5分25秒]
44 “你别想再像去年一样扔垃圾似的把我丢开!”(蛋:显怀
樊扑扑是一个比较乖的小朋友,哭得响但是也很好哄。
郁书一听到儿子哭了,当下什么也顾不上,条件反射一样“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樊焱还震惊于儿子的嘹亮嗓音攻击中的时候,他已经迅速从哭的分贝和有微妙变化的音调上判断出儿子这是饿了不是拉了。
只见他十分娴熟地一把从婴儿车里抄起儿子,抱在怀里颠了几下,哭声立刻神奇地小了下去。如果是平时,郁书要么把儿子放回婴儿车,要么直接抱在怀里去厨房表演单手冲奶,但今天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在家了,而另一个人也不是客人,而是孩子的另一个爸。
樊焱,二十一岁,猝不及防地被赶鸭子上架,成为了新手奶爸。
孩子被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可以算是樊焱这辈子最无助的时刻之一。小婴儿实在是太小、太软、太脆弱了,他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要用什么样的姿势,要怎么去哄这个小不点儿,浑身上下都写着无助二字。
他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把怀里的小东西摔了碰了,只能疯狂用眼神向郁书求救。尽管郁书接到了讯号,却无暇顾及,因为说白了他成为爸爸也才半年,生活在别的方面都已经迈入正轨,唯独吃这件事,郁书始终不太上手。
也没办法,以前他因为太忙就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都是靠外卖续命,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的饮食也一直有人照顾,所以至今都没能学会正儿八经的做饭,烹饪水平局限在煮面。学做饭和学游泳,并称郁书人生中的两大滑铁卢。
而这种能力的缺失甚至体现在了冲奶粉这件事情上。
郁书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光靠感觉就冲出比例和温度正好的奶?反正他是做不到。他必须先将水烧开,然后拿着一个小量称严格按照包装上的比例称取适量奶粉,等开水降一点温之后再冲泡,然后顺时针方向摇晃奶瓶五圈,等到温度降至37度的时候,就可以喂给宝宝了。
还要控制喂的速度,第一次喂奶的时候郁书就因为喂得太快导致儿子不停打奶嗝,最后吐了他一身。
所以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十分认真而严肃的,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樊焱。樊焱站在一边,像个工具人,靠一场性爱才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酸涩又翻涌了起来。
他是真的很生气。
但和郁书猜测的有些出入,他根本不是因为郁书不打招呼就生了个孩子而有压力或者觉得被道德绑架,他的怒点在于,他完全失去了参与郁书怀孕与儿子降生的全部过程,这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可弥补的遗憾。放在昨天,他都没想过原来他还可以拥有一个与郁书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今天却看到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很能哭,这本来应该是幸福快乐的一件事,如果他没有被排除在外的话。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沉重,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至少在郁书将一年前的原委详细道来前,他不想再和郁书发生任何争吵,更何况郁书还抱着孩子。
但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郁书挺着大肚子的时候、手术的时候、恢复的时候,陪在边上的或许是施密特,或许是许锐臣,而他却在6个小时之外的地方,一无所知地上课赶作业。
这个月份的小孩子还处于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状态,吃饱喝足又和自己爹爹贴贴之后,他在郁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模样可爱极了。
郁书其实注意到了樊焱闷着的情绪,奈何他现在腾不出手儿子刚睡着,还没睡稳,这时候是必须要抱着的,要不然能哭得掀翻你的天灵盖,等睡熟之后趁他不注意就可以放到婴儿床上去啦。
回到客厅之后,两个人才发现那里还是一片狼藉:沙发倒在地上;地毯上沾到了某些液体,现在干了之后,几撮毛结成了一块;还有两只拖鞋一正一反地甩在那里,郁书一侧头,才注意到樊焱从刚才起就一直光着脚。
把孩子放回婴儿车里后,他们俩默契地没有说话,默默把客厅收拾了一下,才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郁书家的客厅是非常常规的布置,靠墙摆着一个三人长沙发,一左一右是两个单人沙发,也就是他们目前正坐着的那两个,中间隔着一个茶几。作为社交距离,客气得有些过分,让樊焱又生出一丝不爽。
他带着这种不爽开口:“现在,我们谈谈?”
似乎很淡定,掌握了局面的样子,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自孩子出现,他就推翻了之前一切对于郁书过去这一年的生活的想象,现在的状态是想知道又近乡情怯。
而郁书却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低气压,只是产生了完全错误的理解。实际上重逢之后,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错误地判断了樊焱的情绪,这种情况在过去很少见他总是冷静克制的那个,总能注意到其他人的心情并做出得体的应对,可以说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本能。
但怀孕改变了他太多,自己的身体和性格产生微妙变化的同时,感知能力也出现偏差,有时候敏感到偏激,这会让他不自觉地开启自我保护模式。
例如现在。
“我知道孩子的出现对你来说太突然了,”郁书尽力让自己语气淡定,像背稿子一样把脑中的话语念出来,导致听上去显得不近人情,“不过我要申明的是,怀孕是意外,生产则是我自己的坚持,你不需要对此负责。在这件事上,你有百分之一百的权力说不。我也不会要求你出赡养费,你看,我完全可以把他养好。”
可是他想表达的明明是,樊焱还是个学生,才二十一,不要因为这个孩子就给自己太多负担,也不需要向家里要钱来养扑扑。为什么说的来的话会那么难听呢?在郁书想要补救一下的时候,樊焱的脸色已经变了。
所以,今天把他带到家里来见这个重要的人,不是因为郁书想通了终于愿意坦白,也不是因为想要接纳樊焱成为他们名正言顺的家人,而是为了向他展示,他郁书有钱、有能力把孩子养大,免得自己来讨监护权?
“郁书,你就这么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是吗?!”
不久前才哭过的双眼现在又被气得发红,樊焱想要大喊大叫,但儿子还在一旁甘甜地睡着,他压抑的声音最终变成野兽低吼一般的嘶哑:“郁书,我和你说,不可能,他也是我的儿子,你别想再像去年一样扔垃圾似的把我丢开!”
儿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他的心脏几乎要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了,疼到一瞬间无法呼吸,眼前的画面都发生了扭曲,郁书关切的面目变得狰狞。他们明明不久前还在做爱,甚至他射出的液体还在郁书的身体里没有被清理,但堆积了这么久的矛盾一触即发,看起来一场争吵已经在所难免。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爆发。
郁书的手机铃声响了。不是电话,不是短信,而是一个闹钟,提醒着他半小时后是定期体检的时间。
樊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陪着郁书过来体检,他已经放弃分析自己的行为逻辑了。
郁书住处开车到学校很近,他们到达医学院的时候,距离体检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一路上,郁书都在试图解释,但这种做法在樊焱看来属于亡羊补牢,伤害已经造成了,补救也只能留下奇形怪状的补丁。他坐在副驾驶,儿子则坐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睡得呼呼地打奶呼噜,导致车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
见他不愿说话,郁书终于还是换了个话题。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 九六
“……我和扑扑每周都要做一次体检,方便实验小组跟进后续的身体情况。”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当面向樊焱解释过这个实验小组的事情,于是长话短说,只简单说了实验小组是去年他以自己特殊的身体情况为条件交换得来的,为他提供从孕期到产后的全部护理,只是一般孕妇出院之后就不需要如此频繁且复杂的体检,而实验小组为了后续的数据,要将这个体检过程继续维持三年左右。
现在还有两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