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取消了今天的预约,抱着扑扑领着樊焱回到车上。又过了好一会儿,樊焱才算是从汹涌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反抱住郁书,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没事的,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他的脑子依旧很乱,此时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目前来说任何隐瞒或者谎言的出现只会让情况恶化,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他和郁书的一切全盘托出。他需要让父母看到自己的决心,无论是从责任的角度还是从感情的角度,郁书都是他今生唯一的选择。
“深呼吸,看着我。”
樊焱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郁书,他的爱人神色温柔、声音轻缓,因为他的濒临崩溃而变得坚毅:“会没事的。”
“我刚问了认识的临床方向的人,他们说你爸妈现在就在学校边上的公立医院,阿姨已经醒过来了,做了体检,在等结果,我刚才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你了,里面有病房号。”
“去解释清楚吧,不要留下遗憾。我会陪着你的。”
这是樊焱在病房外站着的第八分钟。
由于对这次谈话的结果没有什么信心,他还是没有让郁书跟上来。医院后面就是医学院实验楼,他先一步把郁书和扑扑送了过去。他们都很清楚空洞的安慰都是多余的,所以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拥抱了一下,就各自走向自己的方向。
樊焱不知道郁书在实验楼的拐角处停了很久。
是时候做最坏的打算了。而这本应是一周前就想好的事情。
樊焱不悲观,但也不是什么天真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和郁书的关系是不可能得到家里人认可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初的想法是等到在国外有立足的根基之后再和家里摊牌。但是不接受,也分好几种状况。完全拒绝沟通的是一种不太可能,他爸妈还是可以冷静对话的类型。逼他现在退学回家是一种,当然,他是不可能答应的。直接断绝关系也是一种,尽管和家里关系一般,但他也不希望闹到这个地步。
而且如果真的这样,他担心郁书会揽走所有的过错,这对他的心理状况会是个致命的打击。
病房的门没有完全关紧,他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医院好像是为他们找了一个中国医生(也可能是翻译),他们在说,这次晕倒的原因是前段时间比较劳累,昨夜也没休息好,病人的身体底子本身就虚,一个急火攻心,所以突然晕厥过去了。
目前体检的结果显示,除了要好好休息,其他一切正常,乳腺癌不会因为这一次情绪大起大落就复发或者转移当然,长久来说,还是要保持心境平和。
交代了几句之后,医生就出来了,樊向磊自然要送到门口。樊焱一瞬间想要转身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但他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去面对。
樊向磊看起来不像他那么紧张,沉默着关好了房门,让他和自己去楼道里。
父子俩时隔半年多的相见,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对话。
樊焱听到自己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妈妈,她真的不能受气了。”
【作家想说的话:】
快完结了
66 “和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蛋:真空指奸
郁书并没有回到实验室。
他今天请了一天的假,现在回去,组里的其他人难免诧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别说他还抱着扑扑。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做实验、整理数据,很大概率会出错,还不如真的给自己放一天假。
最后他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下来。这里正对着医院大门,如果樊焱出来了,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也可以通过樊焱的表情,来推断事情的走向。坦白而言,他和樊焱一样,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他的想法更加悲观。
郁书从来没有奢望过他和樊焱的关系能够被长辈所接受,别说他们都是男性了,就是他这能够生儿育女的畸形的身体,在上一辈眼中也会被视为不祥的怪物,毕竟,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之前樊焱和他说,吴月琴挺喜欢他的时候,郁书没有办法觉得高兴,他只感到更加不安,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颗定时的地雷,总有爆炸的时候。
这个时刻来得这样快。
樊焱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结局无非是他和樊焱分开,或者樊焱和家里断联,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他也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本不应该这样的。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樊焱的生命中,如果不是他离不开樊焱,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绑住了樊焱的步伐,樊焱完全可以在国内开开心心地当个富二代,毕业之后有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之后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就算和家里不太亲近又如何呢,他们也不会决裂。或许很多年之后,漫长的时间也终究会抚平童年的伤痕。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樊焱和家里只会渐行渐远。因为他的存在。
郁书不饿,点了一杯拿铁之后,就抱着睡着的扑扑对着窗口发呆。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但直到拿铁凉了,直到午饭的点也过了,直到他的胃因为饥饿再次隐隐作痛,他都没能等到想要看到的身影。
这是一场漫长的对话。
如果他家里让他立刻就做出二选一的抉择,樊焱该怎么办呢?郁书喝了一口冷掉的拿铁,不仅没能安抚胃部,反而让疼痛经受了刺激之后变得更加尖锐。他想,他是舍不得让樊焱陷入这种境地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可以偷偷离开。可惜此路不通,他和学校签了协议,这几年他都得待在实验室里,毕竟他的存在可关系着一批人的课题和资金。尤其是在这里买了房之后,他实际上也没有更多的流动资金,立刻带着孩子再去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
那么或许,他应该先劝樊焱回国一段时间。这里的学业可以暂停,或者退学,当务之急是他应该去陪陪自己的爸爸妈妈,吴月琴自从得了乳腺癌之后,身体就一直不算太好,也就是去年刚有了起色,这件事会成为她情况恶化的导火索吗?
要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郁书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店里开着充足的暖气,但他仍然全身发冷。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腰背也开始发出抗议,但郁书仍然不敢动一下,怕自己会错过等待的人。他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既希望樊焱出现,又希望樊焱不出现。
事情永远悬而未决,也比被判了死刑要好。盒子没有打开之前,谁能知道猫的死活呢?平行世界便永远存在。
逃避心理让他再次慢吞吞地躲回了自己的壳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写下的一行又一行的罪状。抠“抠?群七?医?聆?午?吧吧?午久°聆?每日稳定更?新H文?
但还好,这种自我折磨没有持续更久,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樊焱总算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他低着头,所以郁书看不清他的表情,这让郁书紧张到胃抽动了一下,几乎要把刚才喝了没几口的拿铁都吐出来。可能是被他大收大缩的情绪影响,也可能仅仅是饿了,刚才几个小时一直乖乖没有闹腾,最多抓着他的纽扣玩的扑扑,毫无预兆地大声哭嚎起来。
于此同时,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是樊焱的电话。
这场冗长的对话实际上并没有谈出任何结果,不过,至少也不是他预想过的最差情况。
樊焱苦笑着,这么安慰自己。
他爸最后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简餐,他知道这是软化的标志,也知道自己应该答应下来,但潜意识里他似乎和郁书连成一心,知道对方十有八九会焦虑得无法好好吃午饭,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他的想法写在脸上,樊向磊一看就知道这人着急去找谁,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又拉下来,直到樊焱离开病房为止,一句话也没有再和他说。
樊焱去厕所洗了把脸,调整了好几分钟情绪,才敢走出医院。他知道自己得尽量云淡风轻地去见郁书,才能不把糟糕的心情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