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专注于一件事时,往往呈现出的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雷克利斯瞬间放轻了脚步,隐晦地观察他此时的状态,沉静平和的气度敛进深邃的眉目,一点也没有最高级通缉犯该有的凶戾。

虽然这么说对陛下是种亵渎,但撕开虚假的伪装,欧帝斯的面容上流淌着和埃罗尔相类似的、令人着迷的孤独。可当他抬起双眼,蕴藏的冷意让雷克利斯不自觉后退一步,本能地竖起防备之心。

“你来了。”欧帝斯合拢书页,沉闷的“啪嗒”声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雷克利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分明从这人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新的变化,还是那副傲慢且虚伪的嘴脸,但怪异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滋生了出来。

他心里在想什么,欧帝斯没有兴趣知道,仅仅示意雷克利斯坐在自己对面,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尝尝,你被通缉前是中央星系的住民,大概不习惯我们的口味,所以今天的食物是按照那边的食谱烹制的。”

“嗯……您真是善解人意。”雷克利斯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不时抬眼看他,和他的目光正巧撞在一起,又迅速低下头。

等他的叉子戳到另一道菜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冷汗霎时间就冒了出来。

妈的,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克莱蒙他妈的不是中央星系的人!真正是中央星系出身的是他本人!

他……暴露了。

“喜欢这顿饭菜的味道吗?克莱蒙先生,还是说该称呼你为雷克利斯?”看着雷克利斯僵硬的表情,欧帝斯仍然是笑着的,只是笑容中多少带着森然的冷意,盯得雷克利斯心里发凉。

他或许是要死了吧,还没有来得及达成这辈子的心愿就死在通缉犯手里。雷克利斯在短短几秒内想了很多,但最多的念头是外面的瑞奥塔该怎么办。他暴露了,那人如今还安全吗?

“很……满意。”他的声音都在发涩,手悄悄摸向了身后,准备死也要拉欧帝斯垫背。

但令人感到惊疑不定的是,这人至今没有叫来守卫或是示意头顶的防卫装置把他打成筛子。

雷克利斯立刻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杀他,或者说是马上杀他的打算,就抬起头强装镇定地与欧帝斯对视,冷冷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间谍当成你这个水平,可见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欧帝斯话语中的轻蔑激怒了雷克利斯,质疑他水平的话比拿刀子划他的心还难受。

雷克利斯的脸颊因为羞恼而变得滚烫,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的?”

欧帝斯随意地抿了口酒,挑眉说道:“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地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冒牌货是不是?难道军队的间谍课训练没有告诉你,在没有完全确定伪装身份不会暴露的情况下,最忌用这方式潜入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吃灯下黑那套?”

连续几番质问,问得雷克利斯哑口无言,脸羞愤得越发红,差点就按耐不住拔枪了。他深呼吸几次,关闭了全息帷幕,恼羞成怒般扔到了一边。

没什么用的破东西!

他妈的混蛋,所以欧帝斯那个时候摸他的腰,就是在故意占他的便宜!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鉴于雷克利斯快气炸了的样子就像某种受到惊吓就会变成刺球的蠢鱼,被取悦到的欧帝斯瞥了一眼那装备,大发慈悲地透露了一点秘密,“这东西是我造出来的。”

也难怪雷克利斯的伪装在他面前不起作用了。

“这不可能!”雷克利斯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记得很清楚,制造全息帷幕的人叫希德,前世的帝国传奇,甚至包括他那支舰队中的帝国级战舰的改造也是那人负责的。他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通缉犯!

然而震惊疑惑的情绪没有存在多久,雷克利斯就不敢置信地踉跄几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景象,还有腹中如火燎烧的剧痛,晃着脑袋问道:“你给我……给我下毒?”

“我的耐心一向不好,尤其是对想杀我的人。”欧帝斯冷眼旁观雷克利斯捂嘴干呕的惨样,俯视他的姿态像在看卑微的虫子。

“混蛋……”雷克利斯不再迟疑,拔枪对准了他。这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但欧帝斯抢先了一步。他的手中也有武器,在雷克利斯扣动扳机的前一刻,“砰砰”两枪分别击中了他的肩膀和大腿。

两处伤口先是一凉,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灼痛。雷克利斯再也拿不住手里的枪,眼珠向上一翻,仰头倒了下去。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欧帝斯喝完最后的美酒,冷声说:“叫治疗机器人过来。”

【作家想說的話:】

可怜的雷利,又要在坏男人这里吃瘪了

第48章 | 48囚禁与酷刑

很疼。作为最直观的反应,疼痛最先席卷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一寸肌肉都在震颤悲鸣,乞求这种强烈的痛苦能稍微减轻。

但它的来源却不是身上的两处伤口。

雷克利斯颤抖着眼皮,试图从无力和刺痛的深潭中清醒过来,然而一只手盖住了他的左眼,那处传来的感觉回馈才是真正的疼痛来源。

“你还不能死,你要变成我的眼睛。”

睁开的右眼在朦胧的视野里看到了陌生的男人,仅能判断出他的头发是深色的,还有无比熟悉的模糊的面容。

“我的狼,我的奥玛。”微凉的触感落在他的唇面上,是这个男人吻了他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感,只轻轻触碰一下就离开了。

“唔……”雷克利斯猛地一颤,因为左边眼眶塞入的异物,模模糊糊地发出呻吟。空荡荡的左眼被再度填满,胀痛和眼皮被撑起的怪异感占据了他的意识。

“记住我给你的眼睛和疼痛。”覆盖在左眼的手紧接着抽走了,雷克利斯完完全全睁开眼,总算想起了塞进左眼的是什么东西。

一颗义眼。是前世伴随他直至死亡的“老朋友”。

一股无端急躁的情绪蔓延到了全身,雷克利斯张了张嘴,想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想伸手去触碰背对他走远的黑发男人。但他被禁锢在小小的治疗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希……”

希纳兰,他妈的希纳兰!为什么不转头看看他!

“咳咳……”雷克利斯猛然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又变了个样,从冰冷苍白的治疗室变成狭小的牢房。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咳嗽几声,这才让胸口翻涌的强烈情绪缓缓归于平静。

眼睛的疼痛仿佛是在做梦,随着感官的彻底苏醒,转变为了熟悉的剧痛。他发出压抑的痛吟,摸向肩膀的伤口。

那里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在如今躺进治疗舱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伤势还留在身上,可见欧帝斯那个混蛋根本没打算治好他。

“该死的混蛋!”雷克利斯又发现了拷在床头的左手腕,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造成金属碰撞的巨响,却无法挣脱小小的手铐。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哪还有心情思考再度见到希纳兰的事,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靠近牢房门口的男人,眼中尽是仇视和敌意。

两人撕破了脸,谁都没有继续虚假的伪装。

“还挺闹腾。”欧帝斯说话的口吻像在对待一只不听话的狗,施舍般地望着雷克利斯凶狠的表情,“善意”地提醒道:“你的伤口还没好,最好安分点,用冷静的状态和我说话。”

这他妈是谁造成的?雷克利斯气得胸口都在剧烈起伏,上涌的气血搅得他头昏脑涨。他又愤愤地拽几下手铐,然后脱力地倒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