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生恍然,客客气气地道:“薛先生。”
“远远地就瞧见你了,还当是我看错了,”薛明汝目光落在谢洛生身上,笑道:“这位是?”
容述说:“远方侄儿,没有见过城隍庙的庙会,带他来凑个热闹。”
薛明汝咂摸着“远方侄儿”四个字,顿时明白了面前的年轻人是谁。他打量着谢洛生,又瞧二人挨得近,哪有不明白的,玩笑道:“谢家侄儿好大的面子,竟让你容叔叔出了盘丝洞,往人间烟火里走一遭,往年我邀过多少回,都是理也不理。”
谢洛生脸颊微红,轻咳了一声,却不知说些什么。
容述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哦,舒婉逛累了,前头茶楼里坐着呢,”薛明汝说,“她讲想吃条头糕,我出来买一点儿。”
“一块过去坐坐?”
容述说:“改天吧,我做东,你同舒婉一起来。”
薛明汝笑道:“行,舒婉总念叨着要叫你一起来打两圈,她啊,过年和家里人打麻将还觉着不过瘾,还嫌弃我打牌太烂,不能同你比。”
容述道:“你打牌确实烂。”
薛明汝啧了声,道:“走了,改天见。”
容述脸上露出几分笑,道:“改天见。”
薛明汝走后,二人慢慢往外走去,谢洛生说:“毓青?”
容述:“嗯?”
谢洛生笑道:“这是容先生的字吗?”
容述说:“当年学戏时师父给我起的字。”裙[内&日更$二氵%泠=浏$久,二氵'久浏
谢洛生在心里念着“毓青”二字,毓青,毓青,容毓青,他看着容述,心里突然生出几分遗憾。人心向来贪婪,如今他同容述在一起,却犹不知足,容述的世界太大,大到他觉得自己所见不过冰山一角,谢洛生甚至想,他想要容述的过去,现在,将来,他所知的,不知的,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一念头来得突然,却来势汹汹,在谢洛生心里辗转翻腾。
谢洛生忍不住抓住了容述的手指,容述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二人已经上了车,谢洛生看着容述,低声叫他,“容先生。”
容述眉梢微挑。
谢洛生又道:“容叔叔。”
他叫着容述,容述竟从他的声音里觉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像粘人的小动物,挨着蹭着,要在他身上撒欢。容述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嗯?”
谢洛生凑过去咬住了他的嘴唇,亲口尝到了他抹上去的口红的味道,“毓青。”
“容毓青。”
谢洛生想,容述是他的。
32
32
医院里到底事忙,谢洛生大年初四就去上班了。他刚穿上白大褂,韩宿就来了,见了他,将一个袋子放桌上,道:“洛生,来得这么早?”
“喏,我妈亲手包的粽子,专门给你带的。”
谢洛生笑了笑,说:“谢谢师兄,师兄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韩宿笑道,“在沪城过年还习惯吧,早让你同我一起回家过年,还和我客气。你说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谢洛生脸上浮现浅笑,道:“我在沪城挺好的。”
韩宿瞧了谢洛生几眼,道:“是挺好,容光焕发,精神!”他拍了拍谢洛生的肩膀,道,“难道是在我不在的这几天,碰上什么好事了?”
谢洛生笑盈盈地看着韩宿没说话。
韩宿当即来了劲儿,伸手搭上谢洛生的肩膀,道:“和师兄说说,有啥好事?撞桃花运了?”
谢洛生心想,桃花运?姑且算吧,谢洛生心里弥漫着不可言说的甜蜜。他这几日都同容述待在一起,情正当浓,炽热得连谢洛生自己都惊讶。他向来觉得自己性子淡,如今却像蹿着一团火,烧得水面沸腾翻涌,点滴都欢喜。
可谢洛生却不想将这点欢喜和他人分享。
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就是休息了几天。”
韩宿:“哼,少蒙我,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什么时候看你笑成这样,一定有情况。”
谢洛生从笔筒里抽了支钢笔放入了衣兜,慢悠悠道:“没有情况,”他转换话题,道,“师兄,你不是说伯母要给你说亲?”
韩宿长了谢洛生几岁,却仍未结婚,简直急坏了韩宿的父母。他们家是老式作派,逼急了,要给韩宿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
韩宿教他拿话堵住了,哼哼唧唧道:“说什么亲,都什么年头了还说亲,搞那老封建的一套,我怎么可能屈服!”
他摸了摸鼻尖,脸上突然出现几分羞赧,道:“不过师兄去见了那个姑娘……”
他吞吞吐吐,谢洛生偏头看向韩宿,韩宿被他看得越发不好意思,嘿然笑道:“那姑娘生得真好看,文文弱弱的,现在在沪城女校读书。”
谢洛生莞尔,故意拖长了嗓音哦了一声,韩宿恼羞成怒,瞪他,“哦什么哦!”
谢洛生抬长腿朝外走去,说:“有人笑我撞桃花,殊不知桃花都开到了脸上。”
韩宿:“……谢洛生!”
谢洛生在医院里忙了一日,没想到一出医院就看见了容述的车,他脚步顿了顿,呼吸都放缓了,想慢一些,却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容述正靠在车边,他穿了身大衣,笼了满身斜阳,透着股子散漫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