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山的半山腰有一座狐仙娘娘庙,从谢归奶奶还小的时候,听说就已经在那里存在几十年了。庙小小的,破旧不堪,历尽百年风雪洗礼却仍然坚如磐石。她的神力保佑着附近四五个村子的所有人。这几百口人也世世代代供奉着她。

谢归看见过她奶奶挎着一篮子祭品去祭拜狐仙娘娘,但是从来没靠近过狐仙娘娘庙。村里除了上了年纪的妇人们,任何人都不会进去祭拜。

狐仙娘娘不能随便拜。

庙里的忌讳和规则谁也不敢犯,犯了忌讳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记得十几年前,他们村一个人在地里锄地时,看见三个外地慕名来的男学生上了山,说要去拜狐仙。他又惊又怕,劝了良久无果,只得丢下锄头去村里找村长,然后由村长请了几位狐仙娘娘最亲信的供奉者去庙里寻人,其中就有谢归的奶奶。几个人怕狐仙生气怪罪,急忙收拾竹篮,篮子上簪满了花,里面堆满水果,上面盖几枝香。

刚上了山,突然变天,下起了倾盆大雨,躲避不及,碎花打掉一地,几捆香全泡了水,粉末被冲进泥里。从山上流下来的水越流越多,带着泥和烂叶,堆积在家家户户屋外,门前。

她们太害怕了。上不了山,避不了雨,只能赶紧回家。雨下了一夜,电闪雷鸣,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几个供奉者在厨房拜到后半夜。

第二天,雨停。烂泥烂叶褪去,家家户户心有余悸。没过多久,村子中央的大圆塘围满了人,塘里水位拔高,里面泡着三个死人,肚皮滚圆,嘴里流出香灰泥。

正是昨天的三个男学生。

第18章 狐狸

“然后呢?”

见李老婆子停下好久,谢归忍不住催促道:

“然后怎么了?奶奶?”

蒋寻在一旁也紧紧盯着她的嘴,似乎在等待着继续,接下来发生的故事。

三个人一人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前,一左一右重重围着奶奶。

奶奶笑了一下,望向前方泥砂石堆砌的围墙出神,悠远深黯的眼睛好似透过那一层墙壁,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天。

她动了动唇,那尾音拉长:“然后啊……”

警察来了。她记得真真切切,一辆警车,从里面下来四个人。

众人都围着看,尸体还没搬上来,一具具在水里飘得没有方向,谁都不敢乱动,怕冒犯了狐仙娘娘。警察可不信邪,要调查平安福村,还要调查狐仙庙哩!

他们刚要捞尸,猛然间又变了天,那雨下地比昨天还要恐怖厉害。从天上跌落,打砸在地上、车顶、水面,还有尸体上,连同众人的头,狠狠地砸,大有击穿之势。

村里人全淋雨躲回了家中,紧闭门窗,这次还烧了香。门外雨势倾倒,那四个警察还是不信邪,警车就停在塘边,四个人守着车窗外,在圆塘池面饱受酷刑的三具男尸,其中有一具肚皮朝上的,远看着像气球顶落针,隐隐有爆开肚皮的迹象,隔着窗,四人心惊胆战地望着。

这雨下了一天,车一直停在那,从天亮停到天黑,塘里的水溢了出来,那水位几乎和地面齐平。尸体漂啊漂,几次要漂到岸边,又被岸石挡了回去,继续在塘心打转。

那四个警察已经饿了一天,村里谁都不敢开门送东西,生怕遭殃。

天黑了风就大,打着树刮着屋,什么轻的重的都被吹得哗哗作响,那声音活像鬼哭狼嚎。狐仙娘娘让阴间的小鬼恶鬼都来逗唱来了它们敲门、砸车、卸窗、推树、覆地…………它们啃食一切可以进肚的,因为他们薄薄一层的肚皮里空无一物…………

四个警察又饿了一夜。这一晚又冷又饿,他们竟不知后半夜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

等到他们醒过来,雨终于停了,水位几乎恢复正常。他们大喜,心说就是得不信邪!

凌晨六点天空雾白,一个村子静若无人,四个警察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下车,脚踩在不虚不实的地上,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站着。

这个时间既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也不知那圆圆的月亮和太阳同时被什么精怪偷了去。四人再次看向塘中,水面波澜轻荡,塘边桂花树掉落的桂花大片飘在水中,一眼望去,塘中没有任何大块漂浮物。

尸体不翼而飞。

四个人直打哆嗦,脚底板沁着冰,那寒意像拿针戳着脚心插进骨髓,冰地骨缝生疼。

饿了一天一夜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于是又来了两辆警车。这次从里面下来八个警察。这一次,他们用钩子在水底打捞,翻来覆去,把这小小的水塘一点点抠开,又一点点安上,如此反复。

但就是再也找不到那三具尸体。哪怕一根手指,一根头发丝…………

村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尸体消失后,所有人过犹不及,敲定了咬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天晚上都紧闭门户。

查找无门。搜寻无果。

警察一靠近狐仙庙,雨打风吹,整座山上的泥沙都开始极速往下掉,唯有狐仙庙屹立不倒。

最初的四个警察至今还发热不止,嘴里胡言乱语,身上汗水淋漓。

事件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他们家里人后来来找过吗?”谢归忍不住问出声。

李老婆子摇摇头:“没听说过他们的家人。”

没听说过他们的家人。

这一句话让谢归脑门一凉,在闷热的空气中,打了个冷颤。

“然后呢?”他又问。

“没有然后了。”

“这就没有了?”谢归意犹未尽,身体缩着,被奶奶敲了一下头。

她问:“你不怕啊。”

“怕,但是想听。”谢归对现实的鬼怪灵异事件超级感兴趣,但架不住胆子小,更架不住好奇心。

蒋寻在一旁听得也认真,脸上淡淡的,坐姿并不像谢归似的畏畏缩缩,而是和奶奶一样,松懒地在晒太阳。

谢归越过奶奶瞄向他:“蒋寻,你怕不怕?”

“怕,但是我也想听。”日光透过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碾碎了玻璃的影子降落到他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