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院使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走到采芝堂门前?,对着衙役道:“这疯狗治病的法?子,不是杜撰,我是专程来?给病人治病的。”

众人见他气势非凡,也纷纷叫道:“开门吧,太医院的官儿说能?治,那就能?治。”

衙役打量着蒋院使,说道:“大人,若是进去了,是各安天命。”

蒋院使道:“那是自然。绝不会赖着你。”

衙役闻言,就三两下将?锁开了。几个随从上去推开门,杨安顺喜出望外,也招呼人拖着笼子跟在后?头。

蒋院使走进大堂,很安静,陈九倒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嘴边吐了些白沫出来?,整个人似乎是瘫痪了。

蒋院使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他的面色,点头道:“八成?是瘪咬病。”他刚要伸手去探脉搏,后?面的随从连忙拉住了。

忽然听见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众人面面相觑,杨安顺先反应过来?,往后?院冲了过去。

卢玉贞从锅里盛出来?一碗小?米粥,用勺子搅合着。她一抬头,就看见杨安顺站在她面前?,一身都是泥,眼?睛却亮的惊人。

杨安顺问道:“是不是……大掌柜生了?”

她点头道:“是的,是个女儿。”又小?心翼翼地问:“疯狗……”

杨安顺擦了擦脸上的泥:“我把疯狗逮回来?了。都有救了。”

她大喜过望,连忙把粥放在灶台上,走出去道:“师父……”

她出了门,就看见蒋济仁站在院子里,抱着女儿,呆呆地站着。蒋院使也停住了脚步,脸色复杂难名。只有孩子毫无觉察,自顾自地嚎啕大哭。

她走到蒋济仁面前?道:“师父,把孩子给我吧。”

蒋济仁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慢慢把孩子递给她。见她抱紧了,才在原地整理了衣襟,下了一跪。

蒋院使摆了摆手,走到他面前?,指着脖子上渗血的纱布道:“咬到这里了?”

他就点点头道:“也不是很要紧。”

蒋院使却提起他的腕子,诊了脉,皱着眉头道:“失血之人,如何脉搏跳得这般快?脸色也是红的。”

蒋济仁见瞒不过,只好低头道:“用人参吊了吊。”见父亲铁青着脸,又道:“我……实在情急。”

蒋院使叹了口气道:“罢了。”又远远看着孩子,卢玉贞犹豫了一下,上前?道:“是个女儿。”就抱着给他看。

蒋院使默默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又看着蒋济仁。他心中揣摩着,大概是问妻子,就说道:“郑氏在里面,您要不要去看?”

蒋院使道:“她是新产妇,十?分不便,罢了。”

蒋济仁点头道:“她是横生逆产,十?分辛苦。我给她服了些麻药,让她睡一会。”

蒋院使忽然脸色一变,道:“蠢材!产后?气血不畅,本就虚弱,如何能?上麻药,万一……”

蒋济仁听了,人也颤抖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屋里血腥气扑鼻而?来?,蒋夫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青白,已经没有半分血色。

他抢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叫了几声娘子,竟是全无回应,只是在他怀里不断抽搐着。

蒋院使喝道:“是产后?痫症。”

蒋济仁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卢玉贞见状,忽然想?起当日郊外的产妇来?,又想?到蒋济仁跟她说过的话,便叫道:“要先封住穴位。”

蒋院使看针包摆在一边,指着她点点头道:“你来?。”

她就将?孩子递给随从,自己走上前?去。蒋院使从中抽了两根长?针,递了一根给她道:“神门。”

她点点头,蒋院使便取了蒋夫人头顶的百会穴,深深刺入,又道:“下针。”

她手起针落,扎了这处穴位,又快又准。蒋院使点点头,又取了针,道:“合谷。”

如是几次,卢玉贞听着指令,跟蒋院使配合着,共封了十?二处要穴。蒋夫人的抽搐慢慢止住了,仍是昏迷不醒。

蒋院使问道:“铺子里有没有血竭?”

她愣了一下,答道:“太贵,没有进。”

蒋院使就提笔写了几味药,递给随从道:“你这就到回春堂去,只说是我的话,血竭、三七、阿胶,库房里的能?有的都拿过来?。”想?了想?,又道:“你紧紧盯着他们,绝不许藏私。”

和解

卢玉贞用纱布满满地沾了些疯狗的脑浆, 敷在蒋夫人的手?腕伤口处,又?仔细裹好。见她仍是昏迷不醒,叹了口气。

蒋院使在旁边看着, 点点头问道:“这纱布的法子是你想的吗?”

她就答道:“是的。我想着药粉起效慢些。”

蒋院使嗯了一声, 又?问道:“我听说,司礼监一位姓方的少监……”

她愣了一下,见蒋院使脸上并?无表情, 便点头道:“他是民女的未婚夫婿。”

她取了一块纱布,又?给?蒋济仁敷在脖子上。他的伤口不停地渗出血来, 她犹豫了一下, 蒋院使道:“你先包上。取二钱血竭连同没药, 磨成粉用热酒冲了,给?产妇服一碗,给?……蒋大?夫服半碗,不要多了。”

她知道是止血的方子,便点点头, 拿着一包血竭出去了。

蒋济仁坐在椅子上,面如金纸。半晌勉强睁开眼?睛道:“多谢……上官。”

蒋院使将针一一放回原处,将针包合上, 也?在椅子上坐下了,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上官。”

蒋济仁慢慢说道:“我知道用的这些血竭、三七, 花费不小, 等我好些了, 我尽快折价还给?回春堂。”

蒋院使冷笑了一声道:“你算的倒清楚。不知道我出诊一次的费用怎么算。”想了想, 又?补一句:“不知道我跟你这二十几年怎么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济仁低下头,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哽咽着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