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是个好名字,你生下来就该是做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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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了两口菜,蒋济仁笑道:“手艺不错。”
方维点点头,又看着他正色道:“正好伯栋兄你在这里?。这些日子以来,我倒是总想请教一下,像玉贞这样的妇人血症,究竟能不能治,还有?什么好药没有?。”
蒋济仁看了卢玉贞一眼,收敛了神情,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惟时兄,我这个人不愿意?欺瞒病人。”
方维正色道:“我就是要听实话。”
卢玉贞摇头道:“大?人,这个治不好的。”
蒋济仁叹了口气道:“玉贞……她以前服过的凉药,药性极为寒凉阴毒,是专门绝人子嗣的。她喝得久了,委实是积重难返。加上?在船上?那一下,也伤了元气,便?是现在慢慢养着,身体总是弱一些,阴虚畏寒,比不过常人。”
方维听了,神情很平静,过了一阵才抬头道:“那还有?什么法子呢?”
蒋济仁道:“如今只以补气养血为主。我前几天刚给她把过脉,体质已经好了很多了。其实她本来气阴损耗过度,原撑不过几年。这一年来用药补益,加上?她自己心志坚强,以后?只要细心调养着,终生服药,驱寒保暖,寿数便?可与常人无异。”
方维听到后?面?,脸上?渐渐泛起?光彩,目光灼灼地看着卢玉贞笑道:“玉贞,你听到没有?。”
卢玉贞笑道:“大?人,我听到了。”
方维又问道:“我只担心,她最近因为铺子里?的事,食少事烦,也常忙到半夜才回来。这样下去,我怕她累到了。”
蒋济仁笑道:“这个不碍事的。妇人的病,原比男子的病复杂些。下红之症,病生于气,若是情志郁郁,就算卧床调养着也没有?用。若是心结舒展了,比服药还管用得多。拙荆之前赋闲在家,总是咳嗽发热,便?是有?心火。后?来忙药铺的事,病症竟是一时全消了,便?是这个道理。”
方维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又给她斟满了,笑道:“玉贞,那你要一直心里?畅快才行。”
蒋济仁见他俩目光交汇,内中无限深情缱绻之意?,也笑道:“我该告辞了。剩下的酒,你们慢慢喝。我坐在这桌上?是实在多余。”
方维连忙笑道:“伯栋兄,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好歹吃了寿面?再?去。”又举起?酒杯来,对着她微笑道:“玉贞,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卢玉贞脸上?红扑扑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一口干了。方维便?站起?身笑道:“我去下寿面?,你们先吃着。”
他出去了,卢玉贞笑道:“师父,我就不劝酒了,你慢慢吃着,横竖你明天还过来。”
蒋济仁道:“我也不喜欢人劝。跟你们这样熟稔,我也不客气了。”又凑近了笑道:“刚刚惟时在这里?,我不方便?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你也给她把过脉,猜猜你师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卢玉贞愣了一下,摇头笑道:“这个我可猜不出。”
蒋济仁见她眼神闪烁,笑道:“你自己分明知道,只不肯说,怕我听说是女儿心里?不欢喜。”
卢玉贞便?点点头。蒋济仁道:“她右手是滑脉,显然是女儿。你师娘这一阵子敏感?多思,又怕我说什么。其实她全是想多了。你回头有?机会,慢慢解劝着些。”
卢玉贞嗯了一声,又道:“其实你们这样年轻,又是头胎,子嗣的事,不必发愁。”
蒋济仁道:“你有?所不知,你师娘的生母,便?是生了她之后?,患了产热去世的。我岳父虽是名医,也是束手无策。后?来过了不久,岳父续弦,又陆续生了几个儿子,她在家里?处境不好,唯有?处处掐尖要强,有?时候也较劲过了头。她脾气是刚硬些,但也没有?坏心。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委屈,我代她赔个不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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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玉贞听了,便?叹了口气道:“师父,我知道了。”
蒋济仁又道:“我也看出来了,惟时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俩的事,你自己忖度着,虽说世事难两全,可是……。”
忽然听得耳边方维笑道:“你们师徒两个说什么呢。”卢玉贞便?从他手里?接过面?碗来,又递给蒋济仁。几个人慢慢吃完了,蒋济仁便?要告辞。
卢玉贞笑道:“师父你这样晚回去,明天一早又要来,不如在这里?歇一晚上?,家里?被褥床铺都是齐全的,将就些也使得。”
方维也拉着挽留。蒋济仁摇头道:“今天这药丸总是发干发硬,我再?回去查一查书?,说不定有?些办法。再?说,我在这里?,你们俩便?是要诉诉衷肠,也不方便?了。”
温柔
卢玉贞在厨房洗过了碗筷, 收拾齐整回?到堂屋,却只看到桌上一灯如豆,方维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头歪向一边, 竟是已经睡着了。
她笑了笑,刚要拍拍他的肩膀,忽然又停了手。她把灯挑亮了些?, 细细看着?他的脸。昏黄的灯光给他的脸打上一层阴影,更显得五官端庄温和。她忽然发现他眼角有颗小痣, 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刚想靠近点看一看, 他却一个愣怔, 醒了过来。
他见她举着?灯立在眼前,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实在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白天?做这点活,就觉得有点累。”
卢玉贞笑道:“大人,你这忙了一整天帮我们切药, 磨药粉,又去熬那些?蜂蜜,在锅里一刻不停地搅着?, 怎么能不累呢。”
方维笑道:“我原以为自己是干过农活的人, 没想到这许多年尽是做笔墨工夫,竟是担不起这些?事了, 惭愧惭愧。”
他慢慢起身, 活动?了一下胳膊, 又皱着?眉头道:“胳膊也酸了, 明天?可怎么得了。”
卢玉贞笑道:“今天?您先睡觉吧,明天?我来就是了。”
方维却托着?她的手, 问道:“疼不疼?”
她往回?抽了一下,把手缩进袖子里,摇摇头笑道:“不疼。”
方维叹了口气:“蒋大夫也不教你些?好的,那么热的蜂蜜,叫你就用手去和药粉,你看烫的都肿了。”
她就笑了,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师父说,制药丸凉了热了差一点都不行,需得自己慢慢试过才知道,这也是诀窍呢。他自己也亲自动?手的。”
方维正色道:“他是他,你是你。你自己看看,肿得跟猪蹄似的,我就不信不疼。”
她把手往后藏了藏,笑道:“明天?就好了。我在惠民药局见到的老?师傅,连炒制都是直接用手的。”
方维笑道:“你还要练力劈华山呢,我的小寿星。”
卢玉贞又是一愣,垂下头道:“我……我总觉得自己惭愧极了,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您的生辰,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当丫鬟也没当好,许多东西我都不知道,实在是大大的不对。”
方维上前抱住她,笑道:“那是我以前有隐情,不能说罢了。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啊。我是正月初二生的,赶上年节,也没人记得。我吃饭口味偏咸一点,倒是不挑食的。你平时喜欢吃的那些?甜的软的点心,我也很喜欢。”
卢玉贞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他脱了外袍挂起来,又取下了簪子,头发散落着?。她就在盆里倒了些?热水,又向前一步,低下头去给他解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