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了弥补曾经对陈燃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做过的那些伤人的事,他已经竭尽全力。
可陈燃对他的态度却急转直下,从曾经的在乎,变得视而不见。
每到周末,他都会抽出时间来看陈燃,起初陈燃见到他时,眼里还会闪过一丝欣喜,可很快就变得沉默寡言,再后来,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陈燃会做出许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比如故意洗完头发不吹,任由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故意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哪怕脚底被冻得通红;故意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坐就是好久。
他曾以为,这或许只是陈燃独特的爱好,就像他自己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夏天吃火锅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癖好。
可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明白,原来曾经的那个汪景苏,是打心底里心疼陈燃的。心疼他光着脚会着凉,大概也心疼他不吹干头发会感冒吧。
汪景苏自从醒来后,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母亲总是满脸嫌恶地抱怨他,说他没了从前那么体贴懂事,变得有些木讷。
如今,在陈燃这里,他也处处碰壁,被嫌弃、被无视。
他像只无头苍蝇,在会客厅里无措地踱步,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他想不明白,曾经好好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巨大的痛苦与迷茫将他紧紧包围,他再也承受不住,缓缓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身体微微颤抖着。
“宿主!汪景苏对你的好感值是百分之一百五,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有重演上辈子结局的趋势,你必须快速阻止他,别让他的神经崩溃!”系统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陈燃脑海里响起。
陈燃费力地转过头,看向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汪景苏。他推了推抱着自己的杨秋明,焦急地说:“Angela,你先放开我,我去看看景苏,景苏!景苏!”
听到陈燃的呼喊,汪景苏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紧张,直直地看着陈燃。
“景苏,你过来,我想跟你聊聊。”陈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他拍了拍杨秋明的胳膊,轻声说道,“Angela,你能出去待一会吗?我想跟景苏好好谈谈。”
杨秋明看了眼双眼呆滞、神情痛苦的汪景苏,又看向陈燃,从陈燃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安慰他的眼神。他站起身,又细心地给陈燃盖好毯子,嘱咐道:“我就在门口,有事情叫我。”
“好。”陈燃欣慰地应道,那种曾经深爱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在心底愈发强烈。
“景苏,坐过来。”陈燃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其实,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想好该和汪景苏谈些什么。
目前他自己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要不是怕任务失败,自己会立刻灰飞烟灭,让家人伤心难过,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在乎了。
汪景苏慢吞吞地走过去,眼睛偷偷看了眼陈燃,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双手局促不安地放在腿上,手指不自觉地相互搓动着。
就在这时,管家王叔在外面轻轻敲门。“进来。”陈燃说道。
“杨少爷,让我给你送上来一杯冰糖雪梨,说你的喉咙不舒服。”管家满脸笑意,体贴地将一盅冰糖雪梨放到陈燃旁边的茶几上,随后转身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陈燃望着那盅还冒着热气的冰糖雪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笃定,一定是他回来了,因为只有他记得自己喉咙不舒服时,要喝冰糖雪梨。
汪景苏盯着那盅冰糖雪梨,眼神空洞,仿佛失了焦距。“陈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杨秋明那么聪明,懂得体贴。从我醒来以后,不管是爷爷还是父母,都抱怨我越来越不机灵了,说我不像从前那么会察言观色了,说以前不管什么节日,我都能记得家里人的喜好,现在却像块木头一样。陈燃,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抱着别人,刚才看到你抱着杨秋明,我好难过。陈燃,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们不是都结婚了吗?陈燃,别不要我,好不好?陈燃,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模样就像一个缺爱的孩子,拼命渴望得到一丝温暖。
陈燃听着汪景苏的话,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针在脑袋里乱扎。
他这才深刻意识到,汪景苏就像个永远长不大、只知道索取爱的孩子。
他一味地渴求爱,可真得到了爱,却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难怪上辈子,他会被陈久禄伤害得进了精神病院。
据最近聊天听陈久禄说,他追求了陈久禄那么久,连人家的手都没敢拉过。
陈燃一开始还误会汪景苏不像以前那么在乎自己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渐渐发现,眼前的汪景苏,除了这张脸和名字与曾经和自己相恋相依的汪景苏一样,内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既诡异又可怕。
当他把这个发现告诉父亲时,父亲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你想的是对的也说不定。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爱不是全部,人没有爱也可以活下去,可要是不好好活下去,就连爱也得不到了。”
陈燃反复琢磨父亲说的话,想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在努力尝试忘记过去,可那段太过美好的经历,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身心,就像香醇的美酒,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入味。
他实在适应不了没有那个人的日子,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每天睁开眼,他都满心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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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陷入了漫长的思索,脑海里各种念头翻涌。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汪景苏,对方的双眸中满是渴求,像溺水之人死死抓着最后的浮木。
陈燃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景苏,从今天起,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是在一年之内,你都能毫无怨言,始终听我的,那我就答应和你交往,怎么样?”
“好!”汪景苏忙不迭地点头,动作大得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决心,“我答应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只要你别抛下我。”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不自觉带上了哭腔,那模样,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满心委屈与惶恐。
陈燃心中泛起一丝无奈,抬手轻轻拍了拍汪景苏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行,你知道咱们戴的同款手表有互相监听通话的功能吗?”
汪景苏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像是被人当场抓住了小秘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瞧着他这副模样,陈燃瞬间明白了。难怪这段时间,自己不管去哪儿都能“偶遇”汪景苏,原来是这手表在“通风报信”。
“嗯。”陈燃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从现在起,我把这功能打开,以后每天听你和别人交流。要是你说错话、做错事,我会立刻纠正,你得按我说的去改。我不敢打包票自己说的全对,但只要你照做,很快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也能变回你父母、爷爷眼中那个八面玲珑的汪景苏。当然,你现在要是反悔,或者不想这么做,还来得及。”
“我答应!”汪景苏急切地回应,脸上满是苦恼之色,像个被难题困住的孩子,“我最近也正发愁呢,我性格就这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此刻的他,尽管面容帅气成熟,却因这副纯真又无助的模样,多了几分孩子气。
“行,那就说定了,你随时都能改变主意。”陈燃再次强调,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汪景苏。
“说定了!我绝对不后悔。”汪景苏信誓旦旦,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紧接着,他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带着些许哀怨看向陈燃,“陈燃,你别再和杨秋明抱在一起了,好不好?”
陈燃迎上汪景苏的目光,这一瞬间,他深刻领悟到内在对一个人的影响。
同样的外表,不同的灵魂,给人的感觉竟有天壤之别。眼前的汪景苏,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人,仿佛来自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