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满腹狐疑,既是个典籍册子,书肆遍地都有的买,孟幡要叫人特意送去给陆祉。

“老先生何不自己去送?先生知道小五是个糊涂性子,丢三落四不定要弄不见的。”

“我呆不久了。等不及他过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青梨,笑道:“沈小姐可不糊涂,你是个机灵性子。”

青梨在这时打量孟幡,老先生早已白发苍苍,但从前好歹端着风骨,如今邋里邋遢的,连从前在贤康堂跳脚骂人的精气神都一概不见。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拒绝,只听一声敲锣打鼓,是有些好善乐施的人家在村子里施粥。

今年打仗,难民多了许多,一听锣声,四面冒出来乞丐流民,个个冻的直发抖,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有老人有小孩,一瞧便是从前也是有口饭吃的乡户,因着战乱背井离乡。

看着眼前遭罪的难民领粥,孟幡兀自呢喃道:“可怜可怜....说来,也是我造孽,总以为人能自渡,却没想到他会疯魔至此。是我造孽,只盼他能懂回头是岸的道理。”

人一多怕出事,冬月扶上青梨赶紧上马车,青梨朝那远去的背影喊道:“老先生,我不去汴京。”

也不知人有没听见,青梨看着那道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漏判词3162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漏判词

陇南的路程还远,闲来无事青梨也会拿那本典籍册看,册上多是记录汴京名人名事,看的人直打哈欠,最末页有篇典故倒有些新奇。

只是她于书法没什么心得,没看出末页的字迹和前头几页有点出入。

这典故写:大燕史上有位高贵妃宠冠六宫,高贵妃育有一子,排行老三,三皇子自幼便有悟性慧根,能文能武,堪当大任。

官家私心看好三皇子,有意扶持。不料一朝宫变,三皇子在争储时落了下风。

东宫之位落在不受宠的大皇子身上,大皇子是婢子出身,婢子很早就病死,他养在皇后手下,争储之时借皇后母家势力做上太子。

官家本就忌惮皇后母家,不等发作,大皇子已经雷厉风行,兼有多个武臣拥护,军功累累,直接逼宫逼上皇位,一步一步铲除先帝的势力。

天家人不讲究兄弟血缘,新任帝王冷血多疑,一上位便发作了不少人,杀的杀,罚的罚,连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武臣都自离京。更别提曾压他一头的三皇子,本欲寻个由头怪罪,三皇子残余势力拼死拥护。

舆论所压,新帝退而求其次下旨封了个藩王,限期赶往封地。

前朝未解气,后宫就少不了血腥,三皇子的母亲高贵妃受宠时风光,有传牵扯新帝生身母亲之死,被新帝逼着陪葬进皇陵。

这册子写说那高贵妃在陪葬进皇陵之时已孕有九月,秘密在行宫产下幼女,由贴身婢子带着,跟在三皇子一同前往封地。

新帝忌惮封地的势力,时时派着人去监视藩王,而这秘闻中的公主体弱多病,担心被新帝发觉,一是怕被认下带回宫里无依无靠任人蹉跎。二是怕新帝借口先皇已死高贵妃此胎不明血缘,公主小命不保,故而只敢派人养在封地的民间。

纸包不住火,公主长大成人后身份略显端倪,被派下来的朝廷官员忖度出所以然来。

公主因着带病,接触的仅房内那几个贴身伺候着的人,性情天真,朦胧间对那前来打探的官员竟生有情愫,官员回京后藩王才发现二人早已珠胎暗结,大怒之余也不忍心过分苛责。

公主由藩王捧手心养大,说是姊妹,更甚于亲生子女。藩王只告诉公主其有家室还与发妻早育有一子,不想惹的公主伤心欲绝,哭叹痴心错付,产下一子后便郁郁而终。

公主一死,藩王痛心不已,恨自己失言,亦恨那勾缠妹妹的负心郎君。

藩王无心抚养刚出生的孽种,命人将那孽种送于封地边境的部下收养,部下忠心耿耿,待幼子为所出。藩王又寻来恶徒找官员恐吓险些阉割断其子孙,要他保守秘密。

官员得知公主身死惴惴不安,又被藩王那遭吓唬的再无雄风育有子嗣,几年过去,恰查出其长子得绝症,手下也只一个女儿,家族重子嗣,其身为主君若不能生子,便要留给旁支吃绝户,不由把主意打到远在千里外的私生子身上。

官员施计将藩王部下害死,移花接木,接亲生幼子接回京城当养子生养。

藩王得知消息后,怒火中烧,正待动作,官员已前往封地,负荆请罪,痛哭流涕,袒露心声,承诺会尽心扶持幼子做官,将功补过,为藩王所用,为他传递朝廷消息。

藩王念及幼妹早死,那孽种也是孤苦无依,身份亦有泄露风险。而那官员若真到用时也有几分用处,几番斟酌,还是应了声。

几年过去,藩王联合多方势力欲造反,跟那官员秘通消息要他助力。彼时官员日子美满,心有悔意,却不敢造次。又见藩王势大,确有几分赢面,若藩王真推翻朝廷做了新帝。他手下有前朝公主遗子,亦能得不少好处。

得到官员的回信后,藩王当即号令造反,不料遇多方围剿,朝廷人马似早通晓他此行路线,杀其手下兵将便如死探囊取物般简单。

等藩王看懂是那官员临时倒戈,同朝廷的人马一起围剿他时,已无转圜之力,不及将真相说出口,一缕冤魂死在刀剑之下。新帝给那官员封了个功臣之名,真相便如沙砾随风消散。

这典故到此结束,末尾有几句不知是谁写下的判词:自负其才以为操控,皆是无常幻影。欲习人心看似掌舵,已成棋局傀儡。机关算计诸般印迹,反为命运所缚。

青梨当个话本子看,越看越觉荒诞,将书卷阖上,未注意到书卷转页还落下一句:师徒一场无奈言明,还望悬崖勒马。

离拢南还有几日就到的时候,马车轱辘坏裂,修理要花个几日时间,青梨着急走,到附近镇子重置换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进到拢南城,冬月检查行李时才发觉那本册子落在了那辆坏掉的马车上,滞留在几十里外的云隐镇上,冬日里雪路难行,都快到家门口,回去一趟又得好一番波折。

“小姐,怎么办?”冬月皱着眉,怪自己疏忽。

青梨让说开春后去取回来,她也有些奇怪孟幡让她送这典籍册子给陆祉的用意,可若真要让她真送去汴京,那不可能。

尽管过了许久,那恶煞疯癫模样还深深刻在心里。

马车停在城郊,入目却是院前站着个青色素袍的年轻公子,那人终于等着她来,眸子亮闪,柔声喊着:“小五。”

***

新年是在拢南城中过的,谢京韵给俞姨娘在城郊置办一处宅院,远离闹市,有山有水。

他此行还特地叫身边的安岩带上兰烟,想着就是女郎回来,主仆重聚,兰烟俏皮伶俐,逗的大伙儿心里都高兴。

众人跟俞姨娘在院子里的土坑上烤板栗,叽叽喳喳吵闹。

青梨就坐在廊下笑眼看着,身边也坐下一人,谢京韵看着她道:“小五,跟我一块儿去挂灯笼罢。”

俞姨娘听见,接过声笑道:“小五,去罢。”

“都近除夕,哥哥怎么还不回去?夫人该等着心焦了。”

“小五可是嫌我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