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嗯了声,边看边将手朝旁伸着,身边人自然的将一瓣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心。

入口甘甜多汁,青梨赞道:“甜!冬月,给阿姊留一些,她爱吃这...”转过头就见谢京韵正站在身侧,举着一把泥金扇子给她挡太阳,手上还拿着刚剥下的橘皮,冬月跟安岩则站在一侧。

青梨惊愕,唤道:“谢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谢京韵笑回:“翰林院的柯大人邀我一起来这儿看马球赛,适才还以为瞧错了眼,不想真是小五。”

青梨问道:“柯大人呢?”

谢京韵朝一个地方指了指,只见一个男子正跟几个女郎谈笑风生,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人花枝乱颤。

青梨吃吃笑了几声,眼前这人恐不习惯跟别的女郎调笑。

她歪着头,故意揶揄他:“不想哥哥跟我一样,都是个落单的可怜人儿~”

谢京韵见她向阳花般俏丽的笑容,心里不由热乎乎的,凭着感觉诚实道:“我倒不觉可怜,能碰上小五是幸中之幸。”

青梨努了努嘴儿,嗔道:“油嘴滑舌!”

谢京韵转头招呼安岩备马,笑着道:“既然都落了单,何不自寻乐趣?我带小五去山上看看雪景,来这马场前我跟柯大人山腰处设下套索和网陷,这会儿去看看可捕到什么,若有雪兔,给小五留下养着玩玩。”

青梨看着马场,回道:“我要等贺兰阿姊呢。”

“她这比赛恐怕要几个时辰。五场赛事,中间还要休息,等你我回来,说不定还在比呢!”

青梨略想了想,终于点了头,跟着谢京韵下看台。

正巧这时梁氏牵着一匹黑马儿出来,又引起看台处的人一片躁动。

那匹黑马儿身形高大,乌黑的毛发通顺油亮,蹄子却是雪白,脖上有个金光闪闪的项圈,一看就跟马场上那些马儿不一样。

青梨仔细看过那项圈上的皇室符印,低声问道:“皇家的马儿怎会在这?”

谢京韵有些惊讶她能认出那项圈符印,回道:“靖文公举跟官家讨了匹汗血宝马,这马儿就用来嘉奖此次马球比赛的赢家。马场上这许多人皆是奔着这彩头来的。”

青梨了然应声,将自己那匹小白马儿牵来,跟着谢京韵一道上山。

期间谢京韵见她骑马自然娴熟,从前在饶州时她还不会骑马,这会儿已这么熟稔,是谁教的他已猜到,心略略伤痛,本来要说的话在嘴边没说出来。

***

几匹马儿停在半山腰处的烟楼前,东郊这边的山地势利于堪查,这处烟楼就曾是前朝的烽火台,后因为许多人来这东郊狩猎,被改至木楼,高两层,楼顶用来赏山下雪景。周边附带几个石亭,供小姐公子停坐歇息。

青梨下了马,见那楼前已有停有几架马车,四周却不见人,来不及细看,就被谢京韵招呼着:“小五,走罢。”

青梨跟着他到了离木楼不远的一处雪坡上,坡上露出些许乱草,底下有个兽陷洞口,二人还未走近就听一阵“吱吱”乱叫声传来。

待走近一瞧,是只极漂亮的雪狐狸!被陷阱中的套索套住了脚。

见着人来,那雪狐狸拼命地蹿跳龇牙,时不时跳起来作势咬人。

谢京韵忙将青梨挡在身后,道:“阿梨小心些。”

安岩一看,惊道:“雪狐狸!这毛皮料子若做围脖和披风,保暖的很,便是不做,单买出去也能赚个百两锭。公子,我们这真是走了运!” ?? ??

听了安岩那话,谢京韵心里也高兴,看着女郎玉白脖颈受着冷风,他出声道:“阿梨,给你做个狐毛围脖罢。”

女郎久未应声,等安岩几个侍从要将那雪狐狸抓出来时,才慢慢道:“谢哥哥,我不要甚么围脖,你把它放了罢。”

安岩几个侍从愣住,谢京韵也怔过一瞬,没有迟疑便命安岩几个停手,自上前松了个索套。

雪狐狸没了桎梏,一溜烟就在雪地里没了影。

女郎看着雪狐狸跑远跑空,蓦然转过身往回走。

谢京韵跟上她,问道:“阿梨,怎么了?”

青梨心里难受,呼了口气,边往木楼走边回他:“我...我只是看它实在可怜,不忍看它被剥皮取毛....哥哥是否可惜?是我败了你兴。”

青梨心知与其说是可怜它,又或是可怜前世的自己。方才见着那只毛发精致的雪狐狸拼命挣扎逃生,龇嘴哈气,不停地咬脚下套紧的绳索。

她不知为何就想到前世,她得官家盛宠,几月里赵铮都只留宿金銮殿,朝廷民间流言纷纷,好笑的有说她是狐狸变的妖妃。只有她知自己是同这种雪狐狸一样掉落洞陷,箍上了跟套索一样愈挣扎愈深陷的枷锁。 ?? ??

谢京韵跟她并肩,握住她的冰冷冷小手,道:“我知道小五的意思...我不可惜,你我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败兴?本来这兽陷也是捕着玩玩儿。”

见他这么急着解释,话都说不清楚,青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心里那点阴霾消散,她笑他:“你是捕着玩玩,那位柯大人可不一定,你待会儿怎么跟他交代呢?”

二人已走至木楼前,谢京韵余光看着那木楼大门将近的人影,握紧她的手回道:“这事只你我知道,你若不告诉他,便没人知道。”

青梨看他一本正经,心起了挑逗意,踮着脚上前啄啄他的脸道:“若我偏要告诉他呢...哥哥得想个法子堵我的嘴。”

见他在仔细思考,青梨转过脸,想着登楼去赏雪景,却见木楼门前悄无声息走出来两个身影,或许有声音,只她光顾着跟谢京韵说话,什么也没听见。怪道那几辆马车四周没人,原来人在木楼里,而这人还都是熟人....

青梨看着这两位和后面跟出来的询阳,脑袋嗡嗡几声后便一片空白,身子僵直愣在原地,心已是沉至谷底。

她张张口却说不出话,一片慌乱下竟一丝对策都想不出,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多少....只管垂着头不跟他对视。

等反应过来要抽回跟谢京韵紧握的手时,竟也没能松开,有一股力道紧紧抓着她不放。

感受到女郎的挣扎,谢京韵眸色略略暗下,终于松手,拱手给眼前二人行礼:“国公爷,赵小姐。”

未曾想隔了段时日,和他是以这样的情况下见着面,青梨心里一阵阵的跳,只觉身心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浑浑噩噩跟着谢京韵福身行礼。

王安意不大认识人,将谢京韵当是赵铮的下属,略点头笑了笑算是回应,柔声道:“爷,走罢。”

四周寂静无声,他没有走。

青梨终于抬起眼皮看了眼他,他身着玄色菱形纹锦面绵袍,披着墨黑披风,自上睨着她,神情和眼神都很平静,恍若陌生人般不认得她,但那种神情又很熟悉,前世她曾跟谢京韵在酒楼...他寻来时,便是这幅神情,她太明白这幅神情真正蕴含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