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云显然很急反手握住她,急切而短促,“皇宫不安全,有人要除你。”
薛燕歌并不是第一次被刺杀,刺客于她跟过节见亲戚相同,一年会遇上个三五次,麻烦又不能置之不管。
“是...嘶...”贺逸云捂着头发出嘶气声,白发黏在他两颊,背部高高拢起,白衣纤薄,能见衣下一节节凸起的脊椎,薛燕歌发现贺逸云瘦了许多。
向来老神在在的孙先生,在替贺逸云把完脉后罕见叹口气,抚着长须很是苦恼,提着毛笔写药方,半天落不下一个字,任由墨点在纸上晕开。
“孙先生,他到底怎么了?”
孙先生缓缓抬头,撑开绿豆大的眼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贺逸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这可就为难孙先生,他一生痴迷药理,说话虽缓,却是直来直往,不喜欢绕弯子,若病患只剩三日可活,他便如实告知。
贺逸云于他有恩,眼下贺逸云让他瞒着,孙先生捏着胡子很是苦恼,在思考间,薛燕歌的话源源不绝灌入大脑,扰得孙先生有些烦躁,他罢手:“燕娘...等会...等会...安静些...我在想要怎么...怎么瞒你贺逸云..心魔反噬这事...”
贺逸云晓得孙先生的直性子,要他瞒是瞒不了解多,但至少在他找到解决方法前拖些时日,谁知孙先生脱口说出,贺逸云中就是见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一脸自责的她。
子翔平日是个管不住嘴的,大抵也将来龙去脉告诉薛燕歌,眼下不用他解释,凭她那精明的脑袋就能猜个大概。
贺逸云将松散的白发拢至身后,薛燕歌是他的心魔这话不错,贺逸云身边都是有话直说的主儿,他也不例外,向来磊落,不屑阴阳怪气绕着说话,不论缘由为何都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样貌。
贺逸云摆手让孙先生退下,拉过床沿不知所措的薛燕歌,“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贺逸云这话一点也不起作用,反而还让薛燕歌眉头拧得更紧,薛燕歌对贺逸云的了解大多从子翔那听来的,在子翔眼中贺逸云就是升天入地无所不能者,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也理所当然相信这话,只是当贺逸云在她怀中溃散成原形后,她无法在说服自己。
她问:“是不是因为我?”
对于薛燕歌的执问,贺逸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下,笑声中含着无奈,深邃眼眸中透出润物无声的包容,他与生聚来一股神性,哪怕只是一眼,都让薛燕歌察觉出他那悲天悯人的目光。
一开始薛燕歌接近贺逸云是为利用,她理所当然认为这些事对于贺逸云来说都是顺手,而她短暂的寿命,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段微不足道的回忆,兴许过个两三百年,他就会忘了自己。
现在薛燕歌才惊觉是自己过于傲慢。
贺逸云看出薛燕歌的混乱,于是出声道:“开始是因为你,是我选择留下,这是我必经的劫难,我不后悔。”
贺逸云从诞生以来就是天之骄子,何曾狼狈至此,但他并无任何激烈的反应,甚至不将心魔放在眼中,亦或是他早预料到了结局,所以才能如此坦然面对。
贺逸云不晓得子翔有没有向她说过“历劫”,但眼下气氛有些凝重,这话题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所以他转移话题,“子翔告诉我你怀孕了,过来些,让我看看。”
贺逸云现在很虚弱,抬手都费劲,手举在半空,指尖都在颤抖,薛燕歌见状坐的离他更近,将大掌放在腹上。
薛燕歌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是连孩子也没能让她分心,贺逸云觉得她是愧疚到极点,回想初见时她理直气壮蛮横扯着自己,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他微微屈起指尖,打趣道:“看惯你没心没肺的模样,这会怪不习惯的,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薛燕歌一噎,“我...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贺逸云凭空变出一段花枝,花枝不似俗物,七彩琉璃光影荡漾,“花期虽短暂,但若能在最灿烂时遇上懂得欣赏的人,那么花的一生也算值得了。”
“此次回昆仑我顺道去了蓬莱,蓬山上有各种珍奇异宝,我看到这琉璃花就想起你...”贺逸云停顿下,欲言又止,然后将花枝塞到她手中,“想起你特别喜欢花,有一天一定要带你去蓬莱,你一定会喜欢的。”
兴许是贺逸云安慰起作用,又或是琉璃花迷住薛燕歌的眼睛,她终于笑了,“我还想去龙宫看看。”
“嗯,都带你去。”贺逸云喜欢她这副理直气壮,张扬炽热,如绽开的牡丹,不由分说夺走他的视线。
贺逸云重新将手放在她腹上,闭着眼似是在感受她腹中的小生命,张眼时月华般的面容尽是喜悦,他弯起眼,眼角下的泪痣特别晃人,“有我的气息,是我跟你的孩子。”
第111章 | 0111 110 照世镜
(110)
历沉渊识趣的没来打扰薛燕歌,除了江海隔三差五来问安,每回都让桂喜给打发回去。
薛燕歌弄不清楚他在酝酿些什麽阴谋,或许是瓦罐摔破不想再腆着脸讨好她,又或许是在暗中蛰伏等待个良好时机。
三月下旬,天晴。
祭祀如期而至。
按照惯例,祭祀前三天必须斋戒。
薛燕歌年年参加祭祀,祭祀前置繁复,她每年都没怠慢,今年也不例外,吃了三天素不要紧,还读了三天经文,此时她感觉精神特别不好,坐在妆台前合着眼暂时补眠,虽说宫里厨子手艺好,能变着花样做菜,但嘴里总有挥之不去的菜味。
“桂喜一会我想吃羊肉羹。”
“还想吃什麽?”贺逸云低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接过桂喜的工作。
薛燕歌撑开眼,看镜中人拿着木梳一下下滑过青丝,神情专注,捧着至宝般小心翼翼,他停顿下,抬眸与镜中的她对上眼,问道:“弄疼你了?”
薛燕歌翻了白眼,“我没那么脆弱。”
自从贺逸云得知她怀孕后整个人都像被夺舍般,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紧张起,门前若有个坎,贺逸云会担心她一个不小心绊倒自己,所以会选择将她抱起跨过去,如果薛燕歌没有制止,贺逸云甚至会变成她的代步工具一路抱着,操心之程度比兰君、哥哥更甚。
祭祀讲究端庄,墨色云纹宫装压不住她艳丽张扬的容貌,略微上扬的眼角,不点而赤的朱唇,如娇嫩的花朵诱人摘采。
锦缎似的青丝用梅花簪简单盘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贺逸云不知从哪拿出条白绒围脖圈在细颈之上,薛燕歌扯开围脖,“太闷了。”
薛燕歌小时候不理解为什麽母亲总嫌弃父亲的好意,如今换她遇上,是有些过于瞎操心了。
贺逸云俯身高挺的鼻尖在后颈划过,湿热的气息落下,她蹭地弹起,捂着后颈有些恼怒,“贺逸云!”
贺逸云在后颈上嘬了口,落下鲜艳的红痕,就这么去祭祀是不行的,带围脖去祭祀也不合适,薛燕歌只能换套包严实的衣服,勉得这吻痕让人看见落口舌。
“我担心你着凉。”他扯起嘴角笑的很轻,偷腥成功的狡猾样,他仰着脖子在下颚处指着,“还气?不然你也嘬我下?”
薛燕歌发现贺逸云这人没有羞耻之心,应当说他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对外界的评论完全不在意,行事全依照自己的心情,譬如只要薛燕歌发话,他真能抱着自己在御花园中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