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是个好仆人,懂得观察脸色,说话尺度拿捏得当,看出薛燕歌不想再谈下去,于是打开食盒端盘牛乳糕,“娘娘为这事烦恼许久,就连早膳也没吃多少,先吃点东西,免得一会伤了胃,不然孙先生又要责怪兰君伺候不周。”
薛燕歌从幼时落水之后身子一直好不起来,别人称赞她腰肢纤细如柳,美名其曰身姿柔美,但在孙先生眼里是骨瘦嶙峋,比那街城边叫花子还惨,孙先生说是身体吸收不良,无法吸收食物养分所以才一直吃不胖。
正常人生病时还有底子可以消耗,但因为薛燕歌过于消瘦的缘故,她并没有这底气可以生病,就连薛青扬这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懂得小心翼翼,将她视若最上等的宝物细心呵护。
兰君原本在长乐宫中当掌事太监,为了薛燕歌吃食一事可操碎心,就是当上厂都也不忘这事,今日这牛乳糕就是兰君命人从皇宫中送来的,是薛燕歌喜欢熟悉的味道。
下一刻她却变了脸色作呕。
兰君向着门外高喊道:“桂喜赶紧去请孙先生!”
连咳数下,也没吐出个东西,那种恶心感还是没散去,她捏着鼻子对着那盘乳糕直摇头,“咳咳...呕...拿开,这东西坏了赶紧拿开,全是馊味。”
只要兰君在薛燕歌的吃穿用度,无不是用最严谨的态度检查,就是这牛乳糕递上前他也亲自尝过并无不妥。
兰君端起盘子凑近一嗅,乳香四溢不像薛燕歌说有馊味,但他还是将东西拿开了,此时薛燕歌还是煞白着脸,但已经停止作呕。
孙先生在小药童与桂喜搀扶下过来,兰君向他简单说完状况后,孙先生迟缓点头敷衍“嗯”了几声,也不晓得有没有将话听进去,就让薛燕歌伸出手把脉。
谁知孙先生先是撑开他绿豆大的眼褚,眉上白须也随之颤抖两下,满脸皱折子都挤出夸张的线条,然后他向后一跌,好在小药童眼疾手快将孙先生搀扶住。
正当众人以为薛燕歌是得了什麽绝症时,孙先生一改迟缓激动说道:“有了!”
薛燕歌云里雾里弄不明白便问,“孙先生是什麽有了?”
孙先生眯着他的细眼,堆满皱纹的脸庞上透出些慈爱,他说:“燕娘,你...怀孕啦...”
“我?”突如其来的喜讯让薛燕歌反应不过来,甚至不敢置信,她抚摸着平坦小腹,再次询问道:“我真的怀孕了?”
孙先生点头,慢悠悠说道:“对...燕娘...恭喜...恭喜你...”
先不谈孩子继承皇位这点,薛燕歌一直以来都想要个孩子,孙先生说过她并非不能生育,只是很困难罢了,所以她就这么痴等着,行善积德求神拜佛祈望有孩子降临,多年来的执念终于成真,薛燕歌捂着肚子落下两行泪。
第106章 | 0106 105 哥哥在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薛燕歌简直不敢相信,深怕是孙先生误诊,重复向他询问,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
桂喜请孙先生时弄出些动静,将薛父薛母以及薛青扬引过来,亲人齐聚一堂,只看薛燕歌哭得泣不成声,以为是让孙先生诊出什麽绝症。
薛青扬是第一个联想到诊出绝症的,他人高马大,激动按住孙先生的肩膀,前后将他老人家晃了下,“孙先生燕娘得了什麽病症?”
薛青扬这一激动,连带薛父也不淡定了,他赶紧走到孙先生面前,连珠炮似问出数个问题,焦虑到不能自己,孙先生平日反应就慢,现在一股脑的问题砸来,砸得他老人家头晕目眩,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词,孙先生越说不出,父子两就越急,父子两越急,孙先生就越结巴。
反观薛母冷静些,她坐到床沿想安慰薛燕歌,手却停在半空中,薛母自认自己是没什麽母爱的人,更别提七年未见的孩子,从那莽撞的女孩成为端庄华贵的女人,仿佛她昨天还是那个执意要与爱人私奔让家人头疼的孩子。
薛母还在犹豫不决时,薛燕歌难掩激动扑向她的怀中,哪管薛母对自己的爱很为弱,但薛燕歌打从心底认为薛母就是她的母亲,瞬间薛母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放下悬在空中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薛燕歌哭了会,哽咽道:“娘,我怀孕了。”
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说道:“什麽!”
他们立刻松开孙先生不再折腾他老人家,转而开始凑到薛燕歌跟前,七嘴八舌说起怎么回事。
薛燕歌眼眶边还挂着泪珠,“爹爹、哥哥,我有孩子了,我终于有孩子了。”
新年新希望,今年刚开始她就盼到这喜讯,孙先生说这孩子只有一个月,所以她非常确定这绝对不可能是历沉渊的孩子,她与历沉渊同床共枕七年也没生出个蛋,她曾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幼时落水无法怀孕。
她怀疑是历沉渊不孕,但孙先生否决这个可能,因为刚成为皇后那会,朝廷上下都盼望龙子诞生,为此夫妻两曾向孙先生求助,历沉渊是没问题,至于薛燕歌就是受孕困难罢了,并非无法生育,但因为身子骨差,孕期要特别小心,一个弄不好可是一尸两命,那时孙先生慢悠悠露出憨厚的笑容,“不过...我在...出不了岔子。”
孙先生说历沉渊没问题,她显然是不相信的,“孙先生如果他没问题,为什麽这么久我都没有动静。”
“燕娘...你在皇宫压力太大了,压力大了...你身子又差...就怀不上,所以我说...要放宽心...别想这么多...孩子就有了。”
薛燕歌难得耍起小性子,“那还不是怪历沉渊那狗东西,成日让我提心吊胆!”
孙先生将手搭上她的手腕,有几分属于长辈的慈祥宠溺,配合着她附和道:“是...是...”
孩子的到来打乱了薛燕歌的计划,都说母亲都会为孩子谋取最好的利益,而她也不例外,相信天底下大多数人都有个皇帝梦,但亲眼见过历沉渊之后,她又不确定了,皇位并非如想那么好坐。
欲戴皇冠者必載其重,万一她的孩子不想要呢?
又或是腹中是个女儿,这世间对女人总特别严格,但凡有些缺失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是“妖后”的女儿?
孩子连个型都还没冒出,她就开始考虑起孩子未来的人生规划,但她很确定,无论贫富贵贱,都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快乐成长。
兴许是想的太多,连带脉象有些浮动不定,孙先生问起,薛燕歌如实相告,孙先生听完后如幼时那样拍拍她的头,“未来还长...慢慢想...不急...”
薛燕歌慌乱的心才稳定下来,是啊,她不用急着下决定,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这孩子打乱的不仅是薛燕歌的计划,也打乱了薛父薛母的,薛父在得知女儿怀孕时第一反应是想留下,但在年假最后一日,薛母拉着薛父离开了。
年假过后府里下人回归,人多口杂,就怕薛母薛父活着的消息传出,诈死总归不是什麽好名声,薛父已经背祖离宗一次,断不能再有第二次,最后他在薛母的说服下离开了,离去前还依依不舍向薛燕歌叮嘱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
天冷多穿衣,喝热水去寒,钱不够就去库房取。
还不忘让薛青扬多照看自己的妹妹,别让她受委屈了。
薛父薛母是在晚上走的,送走父母后薛燕歌有种怅然若失,兴许是怀孕的原因她最近特别容易伤春悲秋,父母走后薛青扬卸下多日以来的伪装,他亲昵牵起薛燕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出她眼睛微红,将她搂的更紧,“清明、端午、中秋,这些日子爹娘都会回来,平时也能写信。”
“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些难过...”说着话薛燕歌眼泪就流出来了。
“没事,哥哥在这。”薛青扬心疼的为她拭泪,要给军中将士看见平日里总在咆哮的将军此时此刻竟如此低声下气哄人,怕是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否则怎么能看见如此骇人的画面?
新年已过一切又恢复正常,回昆仑的贺逸云至今还没归来,子翔出于关心也决定回一趟昆仑找师父,顺便带给她薛燕歌怀孕的好消息。
至于薛青扬还得练乒,只是将练兵位置改制京城外,每日军营家里两头跑,军务繁忙时常到深夜才回家,只能见到睡梦中的薛燕歌,偶尔能见她睡眼惺忪寒暄几句,算是生活中的小确幸,如此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