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远处的列车鸣笛声传来,打破了候车室的寂静。

女人紧紧抱着玻璃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的裂纹,眼中布满了血丝。

女人轻轻抚摸着玻璃盒,指尖在裂缝处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抚摸某个看不见的伤口。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从记忆的深处一点点抽丝剥茧。

"白鹭从小就喜欢跳舞。"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盒中的芭蕾舞鞋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

"他第一次看到芭蕾舞表演时,才五岁。那天晚上,他站在电视机前,踮着脚尖,学着电视里的舞者转圈,直到摔倒在地上。可他没哭,只是爬起来,继续跳。"

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的裂纹,声音沙哑:"我们送他去学舞,他比谁都认真。舞蹈教室的镜子总是蒙着一层水雾,可他从不抱怨,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紫藤花香的下午:"那天,我去接他下课,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他正踮着足尖练习。窗外的紫藤花开得正好,花瓣扑簌簌地往下落,像是为他伴舞的精灵。"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盒的表面,仿佛在抚摸白鹭的脸颊:"他把校服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绑着沙袋的小腿。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累,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转圈。有个女同学跟不上节奏,他就走过去,轻声说:'转圈时要像被风扯断的风筝线,轻盈却有力。'"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他跳得真好,脖颈扬起的弧度,像极了鹭岛那些濒死的天鹅,优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可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他。教导主任冲进教室的那天,荣誉墙上的奖杯被他的咆哮震得叮当作响。'男生跳女步?要不要给你缝条纱裙!'他的唾沫星子溅到了白鹭的获奖证书上。"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玻璃盒的边缘,指节发白:"白鹭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擦掉证书上的污渍。可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天台边缘。"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穿着那双褪色的舞鞋,站在三十层高的天台边缘,足尖点着虚空,练习arabesque(阿拉贝斯克,芭蕾舞姿)。风把他的练功服吹得猎猎作响,可他像是感觉不到危险,只是专注地舞动着。"

女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玻璃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保安队长吓得心脏病发作,可白鹭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天台上走下来,继续去上课。"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被风吹散:"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那双舞鞋,坐在窗前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了笑,说:'妈妈,跳舞的时候,我忘记自己是男孩了。'"

男人的手指深深掐进座椅的裂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他们不让他忘记。他们总是提醒他,他是个怪物。"

女人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拆开舞鞋上的缎带。

陈年的血渍簌簌飘落,像是凋零的花瓣,散落在候车室的地板上。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那天晚上,暴雨下得很大。"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盒中的芭蕾舞鞋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最后在废弃剧场找到了他。"

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的裂纹,声音沙哑:"剧场的天花板漏着雨,水晶吊灯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白鹭站在台上,浑身湿透,可他的足尖依旧稳稳地立在地上。"

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仿佛回到了那个暴雨夜:"他连续做了三十二个fouetté(挥鞭转),每一个都完美得让人窒息。可他的绷带渗出了血,滴在积水里,晕成淡粉色。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专注地舞动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舞台。"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盒的表面,仿佛在抚摸白鹭的脸颊:"他停下来的时候,笑着把一朵玫瑰塞进我手里。玫瑰的花瓣已经被雨水打湿,可他的笑容却明亮得刺眼。他说:'妈妈,你看,观众席坐满时,光柱里飞舞的灰尘都是伴舞。'"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可观众席是空的,只有我们站在台下,看着他一个人在台上跳舞。他的笑容那么灿烂,可我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他突然开始拆舞鞋上的缎带,动作很慢,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暗红色丝绒内衬里掉出个塑料小瓶,是抑制雄性激素的药。"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玻璃盒的边缘,指节发白:"他说:'他们说只要嗓音不粗就能永远跳女步。'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低沉,像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命运。"

男人的手指深深掐进座椅的裂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抢过那瓶药,摔在地上。他扑过来想捡,我们扭打在一起。我的喉咙被他抓伤了,留下了这道疤。"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喉结上的旧伤疤,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云澈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药瓶,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模糊,但2019年4月1日的处方签依旧清晰可见。

他翻到背面,发现有人用眉笔写了一行小字:"今天在更衣室,他们说我的蕾丝内裤很恶心。"

字迹被水渍泡得肿胀,仿佛每个笔画都在哭泣。

女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玻璃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那双舞鞋,坐在窗前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了笑,说:'妈妈,跳舞的时候,我忘记自己是男孩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可他们不让他忘记。他们总是提醒他,他是个怪物。"

候车室的广播突然炸响,机械女声报站时带着电流杂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割裂了凝固的回忆。

女人浑身一颤,慌乱地将玻璃盒塞进行李袋的动作近乎粗暴,缎带从袋口垂落时卷起细小的血痂。

她丈夫的指甲深深抠进照片边缘,在泛黄的谢幕照上留下月牙形凹痕画面里白鹭正在行屈膝礼,舞台灯把他的睫毛投影拉长到颧骨,如同给流泪的脸庞蒙了层黑纱。

"这个...请收下。"男人突然将照片按在林深掌心。

他食指关节有长期握笔形成的茧,此刻正压在照片中白鹭悬空的足尖上。

云澈凑近细看,发现舞台地板上洒落的不是寻常金粉,而是被碾碎的玫瑰花瓣。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气流掀起林深的黑色风衣。

那张藏在药盒夹层里的处方笺突然挣脱他的手指,如同白鹭在天台边缘被风吹走的舞鞋。

林深追着飞舞的纸片撞上廊柱,却在抓住它的瞬间僵住了处方笺背面原先被折叠的角落里,竟用眼线液笔补了句小字:"但谢幕时要穿西装,我又变回怪物了。"

最后那个"了"字拖出长长的尾巴,像是笔尖突然失控划破了纸面。

女人拽着丈夫往检票口狂奔时,云澈正借着昏黄的顶灯端详照片背面。

圆珠笔反复描画的字迹在某个"忘"字上晕开墨渍,像是泪水反复冲刷过的海岸线。

他突然发现白鹭谢幕时脖颈绷带的系法很特别,不是常见的蝴蝶结,而是用缎带绕成玫瑰形状和此刻女人行李袋外晃动的缎带一模一样。

"等等!"林深握着处方笺追过去,却在看到女人回头的瞬间失语。

她右耳垂空荡荡的,本该戴着耳环的位置留着新鲜结痂的伤口。

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倒卷:白鹭在舞台旋转时,耳畔晃动着一点银光,是枚天鹅形状的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