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可?这终究经不起漫长的、毫不收敛的胡闹,加之事后为?洗去身上的朱砂,又?泡了许久的水, 所以第二日起来头昏脑涨,也就显得情理之中了。

沈裕昨日醋极, 蛮不讲理, 等到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

容锦被折腾得腰酸腿软,身体不适,也没了往日的好性情。

她伏在枕上, 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无精打采的,任沈裕怎么哄都不肯多言。

沈裕并无做小伏低的经验, 显得僵硬又?生?疏, 得了冷脸后有些?许不耐, 却又?不肯离开,仍旧在床榻旁陪着。

容锦硬生?生?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拉着锦被遮了大半张脸,闷声道:“没什么大碍,您还是?忙正事去吧,不必在这里耗着。”

她有一把好嗓子,甘润如清泉,轻声细语时犹如春风拂面, 仿佛能拂去人心中的烦躁, 可?此时却透着沙哑。

是?沈裕昨夜不依不饶,偏要问个不停, 又?半迫半哄着她从“公子”混叫到“夫君”,颠来?倒去,折腾成现在这样。

沈裕神色柔和?:“等荀朔看过再说。”

荀朔昨日为?着沈衡的事情劳心劳力,一大早被叫来?梅苑,也是?一脑门官司。

“风寒入体,开些?药慢慢调养就是?。”荀朔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裕,“为?免染病,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同房,病人安心静养为?好。”

容锦放下衣袖,遮去腕上留下的痕迹,没等沈裕表态,先应了声“好”。

沈裕自知理亏,也怕真惹恼了容锦,便没拦。适逢前?边着人来?请,他?吩咐仆从小心伺候着,这才出门。

荀朔写好了方子,正打算回自己的卧云居去,一直沉默着的容锦忽而开了口。

“荀大夫,颜姐姐予你的回信中是?如何说的?”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迎枕上,乌黑如墨的长发拢在身前?,将苍白的面容衬得愈发娇弱,可?那双眼却极亮。

先前?往京中送东西那回,荀朔也曾特地去信给?颜青漪,探讨沈裕的病情。

无论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颜青漪并非会因私误公的人,加之她近几年的心血皆在沈裕的病症上,必然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沈裕未曾给?她看颜青漪的回信,对?此绝口不提,她只得亲自来?问。

“这个……”荀朔咳了声,回身自顾自地倒了盏茶,润了润喉,才又?开口道,“我去信给?青漪,是?以请教疫情相关的疑惑为?主?。你应当知道,她当年曾离京赶赴滇地治时疫,经验比我老道……”

容锦点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至于沈相的病,她并未提及太多……”荀朔垂眼看着地上铺着的厚厚绒毯,深沉地叹了口气,“兴许并无什么进益。”

容锦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反问,又?似是?自语:“当真?”

她话音里的失落显而易见,倒像是?为?沈裕的病情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但荀朔心知肚明,压根不是?这么个事。

他?绷着脸,再次叹了口气,以出门义诊为?由匆匆离开。

荀朔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在容锦那样殷切的注视之下,若非昨日被沈裕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怕是?连个借口都编不出来?就悉数抖落出来?了。

踏出梅苑后,荀朔抬手扶额,心虚地擦拭并不存在的冷汗,一抬眼只见疏枝横斜的梅林间?,站着个影影绰绰的白衣身影。

沈裕负手而立,听闻动静,原本落在枝头花苞的视线移到了荀朔身上,眉尾微挑,质询的意味不言而喻。

荀朔实在见不得他?这做了亏心事还能理直气壮的德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她问了,我也依着你的意思?瞒了。”

容锦所料没错,与容绮书信一道送来?的,还有颜青漪的信件。

牛皮裁制的封皮之中,除了轻飘飘的一页纸,还有几粒丸药。

颜青漪随手写就的字迹飘逸随性,最要紧的一句是?

或可?代阴阳蛊。

颜青漪在医术一道确实是?天纵奇才,她又?心无旁骛,潜心钻研,这些?年来?进益颇多。荀朔昔年与她差不离,可?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及不上她。

荀朔心情复杂地看完信,想着这终归是?好事,结果?抬头一看对?面的沈裕,脸上并没多少喜色,反倒与他?半斤八两。

沈裕捏着那页纸,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而后掀了炭炉的竹罩,信手扔进了火中,看着殷红的火舌将其燃为?灰烬,了无痕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药也被他?束之高阁,并没要服用的意思?。

荀朔目瞪口呆,若不是?碍于身份,几乎要问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直到沈裕提出要他?替自己在容锦面前?周全?,才渐渐回过味,想明白这其中的症结所在。

但明白归明白,哪怕昧着良心替他?撒了这个谎,荀朔依旧不能认同。

“你瞒得了她一时,难道瞒得了一世吗?”荀朔拢着袖口,在寒风之中缩了缩脖颈,瞥了眼沈裕清隽的侧脸,“纵然想留她在身边,也不该用这个法子啊……”

荀朔自顾自地念叨,原以为?沈裕不会理会,却见他?停住了脚步。

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连他?低沉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模糊,几乎令荀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沈裕道:“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

昨夜,他?诱哄着容锦承认自己与沈衡一样,皆是?有恩于她。

可?沈裕自己心中清楚,这不一样。

沈衡与她,是?天意使然,结下的一段善缘,值得念念不忘;可?他?与容锦,从一开始就打着利用的心思?,说是?“孽缘”也不为?过,所以她只想着躲避。

容锦不贪慕权势,虽爱银钱,但只爱自己赚的。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值得她图谋的东西,思?来?想去只有这条命还值得她另眼相看。

他?身上压着江南的重担,若有个三长两短,动乱必起?。

以容锦的性情,是?不会忍心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