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方入宫门,便见到入宫的淮王陆仁,他如今封了王,自开了府去住,他今日穿了身宝蓝金线暗纹直缀,系玛瑙玉石腰带,金冠束发,见着江絮,喜道“江少监,可真是巧,竟在这遇到,先前说要去拜访少监,倒一直被其他琐事耽搁,当真遗憾。”

江絮行礼道“见过淮王殿下,殿下无需介怀,待殿下空闲之时,臣必扫榻以待。”

陆仁笑道“待这几日忙完,我必要与少监秉烛夜谈。”

两人正说话,忽有一黄门匆匆而来,与陆仁道“淮王殿下,皇后娘娘正在宫中等殿下,特命奴来寻殿下。”

陆仁似有些不耐,皱着眉道“阿娘又有何事?非要我过去作甚?”

那黄门道“奴不知,还请殿下随奴来,莫让皇后久等。”

陆仁虽不想去,但不好违抗母命,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与江少监说句话就去,你先回去复命便是。”

那黄门却不离开,神色警惕看了眼江絮,江絮暗觉好笑,虽不知这黄门为何防备她,但江絮暂还不想被皇后惦记上,她劝道“皇后娘娘许有要事,殿下还是快些过去为好。”

陆仁原还想再与他说些话,但面前两人都不同意,黄门他可以不管,江絮的话他不好不听,不情不愿与那黄门离开,临走前还道过两日必要上门拜访,江絮连连应道,这倒不是诓他,陆仁性子纯善,她并不介意与他相交。

可惜只她这么想来,陆仁至中宫,皇后着凤袍做与位上,神色严肃,他看的有些发憷,思及最近的行为,到没甚出格之处,上前道“阿娘你寻我有何事?”

皇后张氏冷声道“没规没矩!如今你身份不同,如何还学那民间做派!”又对一旁站着的嬷嬷道“传我的旨,将淮王府中宾客撵出去,再换会教的来。”

陆仁不想张后会如此,忙道“母后,他们无错,是儿自己的问题,莫要迁怒他人。”

张后道“他们便是欺你性子好,知道即便是糊弄你,你也不会计较。”

陆仁缄口不言,那张氏见状,缓了缓语气道“罢了,你既不愿,便放他们一次,只日后若再不精心,我必不轻饶!”

陆仁喜道“母后宽厚,我回去必好好学习规矩,不然母后丢人。”

张后知他小孩子脾性,见他这样,哪里还冷的起脸,招手让他坐过来,道“我听刘贵说你方才与江少监在宫门口相谈,你愿意与朝中臣子结交我不反对,但这江少监是太子之人,你莫要与他走的太近了。”

陆仁不悦道“母后,我与人结交只看他为人,与他听命何人无关,况阿兄与我关系甚好,他亦不会反对我与江少监来往。”

张后冷哼一声道“他惯来会装样,不过骗你这个傻子的。”

陆仁蹭的站起来道“母后,大兄不是那样的人。”他说着,顿了下,道“母后,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张后不解,但亦听他之言,让人退下,方听他道“阿娘,你莫要与舅舅做那异想天开的事,若无大兄,陆家岂会能有这样的境遇,这大半地盘都是大兄一人打下来,你让我拿什么去争,又有何脸面去争?”

张后并不解释,只道“往前数,他确实劳苦功高,只是如今大业尚未成,你如何就知日后自己比不得他。”

陆仁苦笑道“母后,你儿子什么样你还不清楚,要说读书作诗,大兄恐不及我,但其他,我如何能及大兄。”

张后冷笑道“他纵是有万般才,也要有机会施展才行。”

陆仁一愣,正要问原因,但闻有黄门提醒宫宴快要开始,不好再耽误下去,遂只好将疑问放下,与张后一同赴宴。

除夕

宫宴,自少不得美酒美食,如江絮这类既非宴席主角,又非天子宠臣,本能图个惬意,酒酣微醉,再回家睡上一觉,倒是舒服,但自张瑞将带来的几箱子耳鼻与仓州知州人头献上时,这宴席就没那么普通。

耳鼻装了满满三大箱子,虽用石灰盖住了,但恶臭味弥漫在场中,众人顿时变了脸色,他好似未觉,大笑行礼道“圣上,此乃仓州将士的耳鼻,臣特献给陛下的新年礼,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陆政之到有几分魄力,亦大笑道“卿之大礼,朕甚喜之!”言罢,与他赐酒,君臣二人一饮而尽,倒是主客皆欢,只苦了在场他人,陆仁离的近,看的清楚,脸色当场就青了,若不是张后盯着他,他怕早忍不住吐了。

江絮上过战场,见识过战场的残酷血腥,张瑞这几箱子耳鼻倒是吓不到她,但谁乐意在吃东西的时候见这些,况腥臭味盖都盖不住,她放下筷子,连酒水都不愿意碰了,左右同僚亦与她情况相同,但陆政之不说话,谁也不敢动,只能熬着,不见那淮王脸都青了,亦不敢动作,况众人乎。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众人忙不失迭的跑出去,恐走得慢了,身上都被熏臭了,江絮与几位同僚一道,免不了说起场中之事,多是认为这张瑞太过残忍弑杀,杀人不过头点地,如何还将他们耳鼻割下来。

江絮附和了几句,心中到有一番思索,这张瑞未必不是故意为之,他乃张路之子,陆政之用他但疑他,拿下仓州,陆政之虽喜,但绝不会乐意见他过于完美,如今他落个残暴的名声,与他到还是好事,不过不论他心思如何,此人绝非善类,若能为陆文所用到还好,若不能,日后恐会生出其他事端。

宫宴毕,除夕将近,街市人越发多起来,这几日的浮铺里多印着卖门神、钟馗、桃符、桃板之类张贴之物,另有挑着担子叫卖些干茄瓠、马牙菜之类的食物,这正是除夕夜里吃的东西,买的人倒是不少,越靠近新年,年味越浓,连烟火中都带着几丝喜庆。

与之不同的,是这几日的西齐朝堂,丝毫不见新年的气息,倒带着几分硝烟味,前几日朝会上,有人上书道“太子为储君,乃一国根基,不宜再领兵出征。”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朝堂一片哗然,西齐能有如今地盘,陆文居功甚伟,如此轻飘飘一句话,便要陆文放下兵权,追随他的之人不会同意,另一派则以太子不将兵,应长伴君侧为由坚持,两方僵持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

江絮心知这是一场针对陆文的政斗,如今不论两方如何争吵,做决定的仍是陆政之,若他坚持让陆文带兵,到无碍,若非如此,只恐他已对陆文心生忌惮。

腊月二十四,正值交年,焚纸币,诵经咒,送故迎新之际,公所一早在院中备好酒水和果品送神,因有朝会,紧赶忙赶的到了宫门,正见陶城从马车上下来,时他正任太子太傅,江絮忙行礼道“见过陶太傅。”

陶城年岁大了,眼神不好,听了声音,才知道是谁,他笑道“原是江少监,倒是巧,正可一道。”

江絮应道,与他并列,听他道“看这天,像是要变了。”

江絮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有落雪的迹象,她道“太傅说的正是,恐雨雪将至。”

陶城笑了一声,到没在说话,两人一路至殿中,这天就开始变了,盐粒子噼里啪啦的落在琉璃瓦上,听得人心惊。

殊不知这朝廷的天也跟着变了,争吵了几日的话题,今日终于落下帷幕,陆政之言新朝方建,理应遵循古法,太子应固守都城。

他深知如此之举,必引起太子一派不满,一则晋封太子麾下守将折冲都尉石凯为大都督,领其麾下兵马,同时对多位中郎将晋升封位,示以安抚。

如此举动,明面上领军之人虽仍旧是太子心腹,但实际上众人又岂会看不出陆政之的想法,若真不介意太子领兵,何必多次一举,只这话无人敢说,陆文与众人领旨谢恩,年前这场内斗,终于在这个交年里结束。

江絮远远的看着百官之前的陆文,他面容严肃,神色深沉,江絮见证他一路走来,不免为他感到难受,当初为救陆政之向瓜州求援,濒死于城外,若非他命大,恐早已成了孤坟一座,后又智斗李束,拿命博出一条生路,梨县、高峰多次九死一生,便是亲父子,终究逃不过这天家忌惮,当真可悲可叹。

除夕,公所里冷清的很,江絮难得休沐,只想睡个自然醒,但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一开门吓得她差点大叫,任谁一早看到门口站着身着红衣,满面胡须的钟馗都得吓一跳,这钟馗嘿嘿一笑,露出石凯那清爽的嗓音,江絮好气道“石都督,你现在身居高位,一大早这是在做什么?扮钟老爷上瘾了?”

石凯笑道“哪能呢,这不是今日宫中要办傩戏驱邪,禁军将军与我相熟,寻我帮忙,我想着之前不是扮过钟老爷,就答应了,一会还要去“埋祟”。”

江絮寻思着这跟我有甚关系,就听他道“我亦帮你记名了,少监上次的判官扮得惟妙惟肖,可不得再来一次。”

江絮眼角一抽,很想对他说一声“滚!”但未免有些与她形象不符合,压了压脾气,道“石都督,我还有事,恐帮不了你。”

石凯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道“今日除夕,少监你家人都不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快些装扮好,一会完事,你与我一道去回家过年,一个人在公所里多没意思。”

江絮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恐他担心自己一人在公所过年,但新年乃阖家欢乐之际,亲人相聚,她一个外人,怎好过去,到时到引得旁人不自在到不好了,遂想婉拒,还未开口,忽听有人唤他“江少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