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说话间,江絮与人走出殿内,恰遇到王通自殿外走来,江絮因知道她任校尉之事有他推波助澜,对他颇有防备,并不想引他注意,与众人一块道“见过王中书。”

王通微微颔首,走到她跟前时,忽然道“恭喜江少监高升。”

江絮笑道“不敢不敢,能有此机遇,全靠中书当日仗义执言。”

王通冷声道“江少监客气了,倒是请酒可莫要忘了我的一杯。”

江絮依旧带笑道“那是自然,若无中书当日在大将军面前推荐卑职,卑职亦无机会建功。 ”

王通不言,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在场多是人精,哪里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但这两人,一是大将军看重的幕僚,一人又是少主手下红人,两方都不想得罪,只好赔笑辞去。

江絮到不介意这些,萍水相交之人,明哲保身亦是常态,她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多也不会参与。

她今日是有些冲动,不论穿越前后,她都甚少与人发生冲突,说好听些叫性子随和,其实就是怕得罪人,但王通一事让她明白,无论她如何避让,厌恶你之人,并不会因此放过你,既如此,不若让自己痛快些。

正思索间,忽闻一声笑,她回头,没想到是陆文,行礼道“见过少主。”

陆文方像从内室出来,他走过来道“少见江少监如此与人争执,到有些新奇。”

江絮知他是看到方才之事,忙请罪,陆文摆手,与她并肩同行道“王公脾性,我最是清楚,此事非江少监之错,何罪之有。”

江絮正斟酌该如何接话,听他又道“少监以为,君臣之间该是如何?”

江絮不解他为何如此问,思忖道“当是贤臣辅佐明君,君圣臣贤,诚如魏武帝与郭奉孝,昭烈帝与诸葛孔明,当为典范。”

陆文又道“如若汉宣帝与霍司马又如何?”

“司马与宣帝有知遇之恩,自与其他君臣不同。”江絮一凛,不知他为何提到霍光,思及王通,莫不是他想成为霍光之流,纵是他有霍光之才,陆文亦非宣帝,况他上面还有个陆政之压着,着实让她看不透,莫怪近日不见王通与陆文一处,她原以为是此前两人因孙明清之事争议,才起了嫌隙,现在看来,恐是她想的简单了。

陆文未应,江絮正思忖该说些什么,忽闻有人说话“大兄!”

两人抬眼看去,来着是身着白色绣金线暗纹箭袖袍,外罩浅紫圆领袍,头束金冠,腰系玉带,身姿挺拔,眉眼俊朗,好一位翩翩公子模样,听得陆文喜道“二郎,你何时到的?”

江絮心道,原来此人便是陆家二郎,先前听石凯说此人善骑射,原以为该是威风凛凛的少年郎,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不知世事的贵族郎君,她见陆文欢喜之色,倒不像假装,陆文非愚人,旁人待他如何,他自是清楚,若非真心,他亦不会如此欢喜,想来他与陆二郎关系应是亲厚。

江絮与陆二郎见礼,陆二郎道“你便是江先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年少,当真是少年英才。”

这夸的江絮莫名其妙,她只好道“二郎君谬赞,卑职德浅才疏,不若二郎君英武善略,才德兼备。”

陆二郎笑道“江先生谦虚了,我虽读过几本书,但哪里比得上先生,先生高峰之战以计乱赵军,当真妙哉,我来此时,一直想亲自拜访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当真有缘。”

他言语真挚,丝毫不见假意,江絮听得哭笑不得,这么一来她算是知道为何陆文与陆二郎亲厚,有这么真诚的弟弟,很难与他生出嫌隙,听他又道“不知先生现在可有时间,我想听先生亲自说说当日之况。”

江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好在陆文及时给她解了围“二郎,江少监还有事,哪里有空闲,你想听我说给你,莫要叨扰先生。”

陆二郎闻言,倒是难掩失望之色,道“既如此,不敢耽误先生,便等先生下次有空,我必亲自拜访。”

她来此至今,还从未见如此热情单纯之人,她有些应付不来,话至此,她只好笑道“蒙二郎君不嫌弃,卑职随时恭候,只眼下还有要事,恕卑职先行告退。”

江絮从将军府出来,便步行回了公所,还没坐下喝口茶,就听有人敲门,她推开门看,原是公所看门的仆役周翁,便问他有何事,周翁道“原不该叨扰少监,只近日来有位小娘子多次来找少监,我见她神色慌张,恐有急事。”

小娘子?莫不是刘娘子,她在金城郡只认得这一位,便道“多谢周翁告知,不知她可还说了什么?”

周翁道“我原是与她说过,少监你远在高峰,若她有事,可留下信件,可待少监归来一看便知,但她不愿,我无法,便让她留下住址,只小老儿并不识字,不知可还有写其他。”他说着递了张纸与江絮。

江絮接过,那上面到真只写了住址,刘娘子孤身一人,若无他事,多半不会来寻她,是以江絮不敢耽搁,她拿些碎银与周翁,与他谢过,便去了纸上说的地址。

金城郡因陆政之定都于此,房价水涨船高,倒是听人说过,如今一处地段好些的宅院,都要上千钱,江絮还有些担心刘娘子银钱是否足够,虽说张路那辆马车看起来确实富贵,但具体能卖多少她亦不知晓,待到住址之处,见那小院外墙花藤绿叶缠绕,分外精致,她放下心来,敲了敲门,好一会都无人来应,莫不是没人,她想着要不明日再来。

忽听对面有人开门,她扭头看了眼,是位年轻的妇人,便道“夫人可知此户主人可是出门了?”

那妇人乍一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以俊秀郎君,刚缓口气,又听他问对门之事,忙道“你是何人?与她是何关系?寻她作甚?”

江絮还当她是关心,忙解释道“我与她是同乡,前她家中人有话要带给她,特来寻。”

鬼神

那妇人恍然,道“原是这样,我看郎君风度翩翩,想必是好人家的出生,纵与她是同乡,还是莫要与这家人有牵扯才好。”

这话说的奇怪,江絮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她家不干净,正闹婴鬼呢,听说是她之前在夫家饿死了先头夫人的孩子,才被休弃,但是罪孽太重,那死去的小儿不愿意放过,日日缠着她呢!我劝郎君一句,还是早些回去,莫要再来了。”

江絮闻言,面色一冷,道“夫人休得胡言,污人清白,我这同乡尚未婚嫁,何来被人休弃,况她为人良善,岂会做出虐待他人之事。”

那妇人闻言不悦,争辩道“你这郎君,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便罢,如何说我胡言,你若不信,待晚间来看看,她家是不是整夜都有小儿的索命声。”

江絮正要再说,一侧的门忽然开了,还未见人走出来,方才那妇人已经一脚退回自家门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江絮颇为无奈看了眼那紧闭的木门,片刻又转向刘娘子这边,却被门后之人吓了一跳,门后之人穿着蓝色长袄,面色蜡黄,眼角发青,她一时不敢认,听得刘娘子唤她“令丞,真的是你,妾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说着眼泪也跟着下来,江絮忙道“刘娘子莫急,这是发生何事了,你与我细说说。”

刘娘子点头,引江絮入内,方道“我先前听令丞之言,卖了马车买了这处院子,刚搬进来时倒还无事,左右都算和善,可突然有一天夜里,我听到有孩童的哭声,原以为是附近哪家孩子顽皮挨了打,并未放在心上,但连续几日夜夜如此,我寻了机会,问附近几位妇人可知是谁家孩子哭,不曾想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家孩子闹腾,这事我本想着与我无关,虽闹腾了些,倒也没在过问。 ”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没过几日就传出谣言,说是这附近闹了婴鬼,我孤身一人,自不会往自己身上想,直到这左右邻居见到我都开始避开,我才发现,原来旁人说闹婴鬼的竟是我,纵是我想解释亦无人敢听。”

江絮指尖无意识点了点桌面,听她说完,方道“你是如何想?当真觉得有婴鬼?”

刘娘子摇头道“我起初自然是不信,暗忖必是有人见我孤身,装神弄鬼来欺负我,想看看是何人在弄鬼,待入了夜,我便在墙边蹲守,却听得四面八方都是孩童的哭喊声,我哪里还敢去抓。”她说着,神情惶恐,道“江令丞,我如今当真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为何来寻我呢?”

江絮见她激动,知道她近日担惊受怕,受了不少罪,安慰道“莫怕,今夜我便帮你抓鬼,我倒要看看这婴鬼长什么样。”

待入夜,刘娘子一人独坐院中,已经快到九月,天渐渐转冷,一阵风过,灌进她脖子,带的浑身一颤,月亮似乎察觉到什么,渐渐隐藏在乌云之后,院中只余她手中一盏灯亮,在黑夜中格外显眼,骤然间,墙外传来熟悉的孩童哭声,她浑身一颤,思及江絮之言,提灯而出,顺着一处声音往前走,那哭声越来越近,她脚步越轻,终于看到人影,她上前道“你是谁?为何装神弄鬼?”

那人蹭的跳起来,大叫一声,刘娘子正要再问,他突然扑过来道“恶毒娘子,你还我命来!”

刘娘子吓得连连后退,那人忽然不动了,挣扎着道“谁,快放开我!不然也索你命来。”

听得身后人之人厉声道“区区凡人,也敢装神弄鬼,我闻人间有婴鬼,原想来主持公道,却没想到是你这凡人装鬼,扰乱阴凡秩序,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