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1)

“天寒地冻,牢里哪及贺侍郎府上来得安逸?”温泌笑道,唤左右侍卫上前,“送徐舍人去贺府。”他迎上徐采愤怒的眼神,微笑地靠在椅背上,那是一副胜券在握的,高高在上的姿势。

徐采没有再看温泌温泌身侧就是吉贞,他的目光总避免不了要看见吉贞,寒意侵体,四肢再度僵硬了,他目光落在地面青砖上一动不动。待到徐采被押下去,温泌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不知所措的贺朝章,“贺侍郎,你不回去筹备婚事,还愣着干什么?”

宴席上突生波澜,贺朝章走后,温泌一声令下,命众人都去贺府吃喜酒,所有人作鸟兽散,空荡荡的殿上,只余温泌和吉贞两个,吉贞的袖子还在温泌手下。他慢慢将冷了的酒喝尽,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着,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来殿上清理的宫婢内侍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把烛台架了起来。

吉贞把袖子从温泌手下扯出来,温泌没有阻拦,只把酒盅力沉千钧般往案上一按,“你也要去贺府喝喜酒吗?”

“你自己去吧。”吉贞冷道。坐得太久,双脚发麻,一起身,免不了要往地上栽,温泌刚要伸手来扶,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见温泌浓眉下一双眼睛恶狠狠的,她憋了满肚子的火,突然发作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对温泌连踢带打,仪态忘了,尊贵也忘了,她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泼妇,面对一个恨之入骨的人,很快她知道自己的拳脚对他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她抓他的头发,挠他的脸,温泌只躲不还手,简直狼狈万分,他抓着她的双手骂道:“你还得寸进尺?”

吉贞被他制住双手挣扎不开,一脚还要往他下面踹,温泌怒极,两腿将她一夹,喝道:“停手!”

“你这个混蛋!”吉贞尖叫声刚一出口,眼眶发热,一口咬在温泌的手腕上。她这一口咬得狠,温泌吃痛,仍不撒手,忽觉虎口一凉,似是泪水,他要去抚她的脸,吉贞脸一别,趁机起身就走。

混蛋!十恶不赦!她飞快地走着,哆哆嗦嗦地对自己骂。温泌追来,吉贞被他双臂困住,又想起在殿上的情形,立即挣扎,温泌心一横,将她拦腰一抱便往寝殿内走,宫婢们见状纷纷退避,吉贞被放在床上,感觉到他的灼热气息逼近,她浑身一颤,揪住他的衣襟便把他往外搡,连声叫道:“我不要。”

“你不要我要。”温泌拇指揩了一下吉贞因为愤怒而泛起胭脂色的脸颊,他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刚才咬我,我也要咬你。”他嘟囔着,随手一挥,锦帐重重垂落。

冬日的锦帐厚重,一旦垂落,帐内陷入昏暗,吉贞被他按住双手双腿,动弹不得,气得瑟瑟发抖,温泌俯身时,她在他肩头又咬了一口,温泌“嘶”一声,笑道:“你今晚也变狗了?咬个没完?”压制住吉贞的奋力抵抗,他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将她的衣带解开,他含住她的唇瓣,轻笑道:“你再咬啊,你越咬,我越激动,你可别喊疼。”

吉贞昏头昏脑,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他脸一沉,抓着双手将她翻了过去。

厚厚的锦帐,遮蔽了外面的烛光和声响,温泌这一折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懒怠动,从后面抱着吉贞,手爬上她脸颊,摸索了一下,似有湿痕,他一怔,将锦帐挂起,掰过肩膀要看,吉贞不肯转身,他在她肩头轻轻吻着,最后落在她脸上,温热的双唇在她眼角停落,感觉到她的睫毛微微一颤,他强迫她转身,灯下见吉贞一张脸上全是晶莹水光。

“混蛋,”她一开口,眼泪汹涌而至,“我这辈子,还不够难吗?你一定要让我无地自容,无路可走……”

温泌抚过她脸上的泪痕,“我在,你有什么难的?”

“你滚开!”吉贞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埋了进去。

温泌心满意足,心情甚好。拂了拂她露在外面乌黑的发丝,他笑道:“口是心非。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那两年你不在,我有时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知道一定是你在想我了,你一想我,就搅得我什么都做不成……现在你、我和普贤奴都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是也爱我,一直在想我吗?”

“呸,臭狗屎!”吉贞忍不了,扭过头来啐他,“我爱你干什么?”

“我是臭狗屎?”温泌一番推心置腹,反倒被她嫌弃,他声气也不好了,“徐采是好的?他弹那个破箜篌挑拨离间,你没看见?”

“不是你先侮辱的他,让他去奏乐助兴?”

“阶下囚,我侮辱他怎么了?”温泌冷笑,“我还把贺家那个女人嫁给了他,他又能怎么样?你舍不得?跟我去喝杯喜酒,以后就不要再想了!“

“要去你自己去!”吉贞一张口又要哽咽,她紧紧闭上嘴。

“我也不去。我们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温泌摇头,揽住吉贞,他的胸膛是滚烫的,没一会吉贞身上就浮起一层细密的汗,她反过手来推他,“你好热,你走开。”

温泌一笑,走下床,见红烛快要燃尽,蜡泪滴满烛台,他灯吹熄,开了窗,回到床上,将吉贞抱了起来,叫她看外面的夜景。这个冬夜没有风雪,月明如水,人烟散尽后,寒梅的清气在空气中氤氲,若有若无地飘入室内。

温泌道:“你有我,普贤奴,怎么会难?我生来比你不幸,我失去父亲的同时也失去了母亲,我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落马摔断了腿,射箭磨烂了手,打仗时几天喝不上一口水,我都从来没有觉得难过。我觉得上天对我太仁慈了,有了你,还把普贤奴赐给了我。你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跟我生气?我们浪费的时间还不够多吗?”

吉贞默然看着皎洁的月色,许久,才将脸颊贴在他沁凉的手臂上,她轻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明天一不高兴,又要去娶别人了?”

“再也不了。”温泌满腹柔情,他亲吻着她,“我脾气太急了,下次再犯浑,你就使劲打我,就像今天这样,我一定不还手。”

吉贞道:“我打你也不痛不痒,有什么用?”

“那你就咬我。”温泌拉她的手到自己身上,“这里,这里,随便咬。”他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往下,“你咬这里,我最高兴。”

吉贞啐他一口,拼命甩开手。

温泌借着月色打量她,“你现在爱我了吧?“

吉贞扑哧一笑,“臭狗屎,谁爱你?“

温泌见她终于破涕而笑,也不由一笑,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第54章 沃野弥望(十七)

徐采游说崔屹不成, 反被温泌所俘,萧侗得知后, 深为震怒, 将始作俑者姚嵩骂得狗血淋头,姚嵩心里不忿, 嘴上告罪不迭。萧侗发过一顿脾气后,召来戴申、姜绍等人商议,连太后也闻讯赶来, 说道:“这几年徐舍人为了陛下殚精竭虑,他一个文人,身陷敌营,陛下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回来啊。”

皇帝发狠:“朕不只要救他回来,还要克服京都以及河东河北, 将崔屹之流碎尸万段。”

皇帝白日做梦, 姚嵩悻悻地想。他是满心不想徐采回来的, 不经意看一眼戴申,戴申倒是心平气和,随口道:“臣但凭陛下差遣。”

皇帝见他恭顺, 很是高兴,端坐在御案后, 畅想道:“先救徐采, 再夺回京畿,待朕与太后迁回京都,最后克复河东河北。”

姜绍道:“陛下说的是。温泌气量狭小, 又曾与徐舍人有隙,要救还须从速,否则徐舍人性命难保。不得已只有献城换人了。”

要以哪座城去换人,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皇帝左思右想,说道:“江浙的州县,已经纳完赋,有些小县也已经十室九空,选两个不甚重要的小城给温泌,也算给他极大的面子了。”江浙目前仍是神策军在镇守,皇帝还是要征询一下戴申的意思,“大将军意下如何?”

“陛下英明。”戴申道。

“那就这样办。”皇帝拍案决定。

姚嵩在宫门口等待片刻,见戴申施施然走来。春寒时候,岭南多雾,山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烟气。戴申上马望了望天,双眸被岚气浸润,增添了几分清澄。

姚嵩和戴申并肩而行,嘴里还在嘀咕,“徐采若是气节犹存,怎么还没死,要苟活在敌营?还要拿大将军辛苦打下的城池去换他?陛下也是昏庸。”

戴申道:“徐采辅佐陛下多年,亦师亦兄,陛下自然要救他。”

“大将军倒看得开。”姚嵩笑道,“当年陛下和清原公主逼迫大将军赐死滕王,焉知不是徐采从中谋划的呢?”

戴申面庞顿时变得冷硬,他垂眸扯起马缰,一边催促疾行,冷声道:“死者已矣,不要再提了。”

姚嵩虽然得戴申重用,奈何戴申性情抑郁,如同一只撬不开嘴的蚌,姚嵩也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时无计可施。待过旬日,皇帝不耐岭南僻远,再召戴申,重提要迁回京畿一事,强令戴申与曹荇一战,戴申不从,君臣二人闹得不欢而散。

姚嵩伺机来到戴邸,求见萧氏茂英,他又不直说,只拐弯抹角道:“陛下近来脾气越来越大了,今日在殿上竟对大将军大呼小叫。”

萧茂英听到戴申被呵斥,反应甚是冷淡,只嘲讽道:“你们大将军甘愿俯首称臣,做臣子的挨顿骂,又有什么要紧的?”

此言正中姚嵩下怀,他微微一笑,说道:“夫人,如今江浙诸州以大将军为尊,西北戴氏又是将军同胞手足,如此情势,要改天换日,也只差大将军一句话而已,只是将军高风亮节,不肯取而代之。夫人本就姓萧,又是滕王唯一的血脉,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无道昏君败坏祖宗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