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和的心轻轻一跳,像是被那晃动的铃兰撞了一下。她低下头,凝视着手链上那微小的刻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个字母。这不是普通的珠宝首饰,这是谢怀瑾母亲的遗物。
他将如此珍贵、带着深刻情感印记的东西,替换掉了那根象征束缚的银链,戴在了她的手腕上……这份无声的“馈赠”,其蕴含的意义和重量,远超她的想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涌上心头,有惊讶,有沉重,还有一丝……微妙的悸动。
时间在暖意融融的花房和心绪起伏中悄然流逝,很快便滑向了夜晚。
当谢怀瑾推开家门时,一股极其浓郁、极具侵略性的香气瞬间将他包裹那是孜然热烈奔放的辛香,混合着羊肉丰腴鲜美的油脂气息,霸道地驱散了门外带进来的所有寒意。他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仿佛这温暖浓烈的烟火气让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几分。他循着声响和更浓郁的香气走向厨房。
明亮的厨房里,正上演着一场热闹的“战斗”。林岁和系着一条印着小黄鸭的围裙,手里握着锅铲,正手忙脚乱地翻动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色泽金黄的羊肉块。
油星欢快地跳跃着,在锅沿跳着激烈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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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空空如也~
“林小姐,” 江伯站在料理台旁,手里拿着防烫手套,一脸担忧地看着锅里飞溅的热油,欲言又止,“真的不需要帮忙吗?这油…”
“没事啦~” 林岁和的声音带着点忙碌的喘息,却充满了活力。她抓起一大把翠绿鲜嫩的香菜末,潇洒地撒向锅中。瞬间,油星爆裂得更加热烈,发出更加响亮的“噼啪”声。她转身去够调料架高层的孜然粉时,眼角的余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门口一闪而过的、熟悉的高大黑影。
她的唇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清脆地盖过锅里的噪音:“江伯伯,您说谢怀瑾这个人啊,表面上是不是特好养活?好像什么都吃,从不挑食?” 她一边说,一边用锅铲翻炒着,“但我猜啊,他肯定偷偷把不喜欢的胡萝卜啊、青椒啊什么的,都悄悄挑到盘子边上藏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
门外,清晰地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点窘迫和警告意味的轻咳。
林岁和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她将孜然粉均匀地撒在羊肉上,浓郁的香气再次升腾。她这才转过身,脸上挂着灿烂又无辜的笑容,看向门口那个终于“被迫”现身的身影:“回来啦?挺准时嘛!洗洗手就准备吃饭吧~” 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编排”他的不是自己。
晚餐桌上,暖黄的灯光营造出温馨的氛围。谢怀瑾面前摆着一盘林岁和的“杰作”色泽金黄的羊肉抓饭。饱满的米粒吸饱了羊肉的汤汁和油脂,泛着诱人的光泽,粉嫩的羊肉块、橙色的胡萝卜丁、翠绿的葡萄干点缀其间,上面还撒着新鲜的香菜末,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林岁和双手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闪烁的星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快尝尝?羊肉我提前腌了好久,应该很入味了!”
谢怀瑾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拿起银匙。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像是在米其林餐厅品鉴珍馐。他舀起一小勺混合着羊肉、米饭和胡萝卜的抓饭,送入口中。浓郁的孜然香、羊肉的鲜美、米饭的软糯、葡萄干的微甜瞬间在口中交融。他细嚼慢咽,喉结滚动了一下,眉毛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瞬。
“怎么样?” 林岁和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又往前探了探。
“……尚可。” 他放下银匙,给出了一个极其谢怀瑾式的、保守的评价。
“就只是尚可?” 林岁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夸张的失望,下一秒,她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倾身越过桌面!带着暖意的指尖飞快地擦过他的嘴角!
“这里,”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唇角的皮肤上,轻轻一抹,一脸无辜,“还以为沾到饭粒了,谢总。”
轰!
谢怀瑾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指尖那一触即离的温度,像一小簇烧得正旺的火苗,猝不及防地烙在了他的皮肤上,那灼热感瞬间蔓延,直冲耳根!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耳廓在急速升温。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新的柑橘洗发水香气,近到他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如同蝶翼般的细小阴影。更要命的是,她腕间那串属于他母亲的铃兰手链,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轻轻晃动起来,发出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叮铃”脆响,那声音落在他此刻异常敏感的神经上,简直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此刻的狼狈和失态!
“坐好……”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无奈,甚至有一点点狼狈的意味。他微微侧头,避开了她过于明亮的、带着笑意的注视,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好好吃饭。”
“噗嗤” 林岁和成功捕捉到他耳根那抹迅速蔓延开的薄红,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叫他说什么“尚可”的。
她心情极好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习惯性地、无意识地轻轻晃了晃悬在椅子边的脚。然而,这一次,期待中的“叮叮当当”声并没有响起。
脚踝上,早已空空如也。
林岁和下意识顿了一下。
餐厅突然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只剩下银匙偶尔碰到骨瓷盘边的清脆声响,以及窗外落雪融化滴落的细微滴答声。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谢怀瑾立刻察觉到了不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点探寻地落在她光洁纤细的脚踝上那里曾经缠绕着一根细长的银链,伴随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发出独特的声响。
“不习惯?”
“嗯?” 林岁和抬起眼,对上他询问的目光。
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随即反应过来。
“没有声音。” 谢怀瑾指了指她空荡荡的脚踝,声音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他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连他都觉得有点太乐观的话:“你说过……像小铃铛。” 他记得她当时晃着脚,银链叮当作响,把脚上的禁锢说作铃铛。
林岁和微微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不过是她某天午后,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发呆时,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唔……”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随即扬起手腕,轻轻晃了晃。那串精致的铃兰手链立刻发出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般的“叮铃”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流淌。“有这个啦。” 她笑着说,目光清亮地看向他,仿佛在用铃声填补那消失的“小铃铛”。
窗外,最后一片雪花,终于融化在深沉温柔的夜色里,无声无息。暖黄的灯光下,那串摇曳的铃兰,仿佛承载了某种无声的传递。
第37章 谢家独子
第二天下午,当造型师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那条海瑞温斯顿钻石项链时,冰凉的触感贴上颈间皮肤,林岁和对镜子里那个几乎被璀璨光芒笼罩的身影倒吸一口冷气。镜中人肌肤胜雪,被珍珠白的长裙衬得愈发莹润,奢华得近乎失真。
“会不会太隆重了?”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轻颤,“不是就去参加一个拍卖晚宴吗?” 那钻石的份量和光芒,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移动的展示柜。
为首那位气质沉稳的造型师只恭敬地垂眸回答:“谢先生吩咐的。”
镜中的影像在她眼前逐渐变化,变得陌生又耀眼。剪裁精良的珍珠白鱼尾裙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流畅的臀部曲线,将身材的优势展露无遗。
当设计师灵巧的手指将她浓密的长发盘起,挽成一个优雅又不失慵懒的发髻时,还特意留出了几缕精心设计的额前碎发,造型师笑着补充道:“谢先生特意要求保留额前碎发,现在看来,真的很适合林小姐的气质。”
林岁和对着镜子里那个珠光宝气、仿佛被精雕细琢过的自己,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锁骨间沉甸甸的钻石吊坠,这身行头,每一寸都写着“价值连城”和“生人勿近”。
门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林岁和下意识转头,更衣室柔和的光线恰好为倚在门框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谢怀瑾站在那里。
这一刻的他,仿佛褪去了所有别墅里常有的冷漠棱角和不易察觉的阴郁,周身萦绕着一种温润平和的气息。深色的高定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哑光。他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鸽血红宝石胸针,那抹浓烈的红与他此刻沉静的气质形成奇异的和谐。
心怀美玉,怀瑾握瑜这一瞬的谢怀瑾,像极了谢家父母所期望的、那个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样子。
“看够了吗?” 他抬眸,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镜中她回望的视线,嗓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林岁和心头那点被珠光宝气引发的担心瞬间消散,她眼睛微眯,故意拖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带着欣赏的、夸张的叹息:“那自然是怎么都看不够的呀,谢总。” 她的目光大胆地在他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点点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