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府中的粮食日益紧张,他愁的那叫一个茶饭不思。

岑袆举起手中的粗茶叹了好几口气,也就是这时,他余光瞥见远处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形高挑,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待走近后,岑袆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消失好几天不曾露面的谢星辞么。

谢星辞十分自然地坐到岑袆的面前,他自顾自地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岑袆不禁有些好奇他这些时日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谢星辞似乎是看出他的疑虑,唇边噙了一抹略显得意的笑。

“我记得这聊城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山。”

这话只说了一半,听得岑袆云里雾里的,他思索一番,却依旧是一片不解之意。

谢星辞本想故弄玄虚好好彰显一番,可显然对方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不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咳嗓子,而后才将话说全。

“你同我一起去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岑袆有些纠结,从此处去到后山,这一来一回估计就要花上好些功夫,他若是此刻离开,前方战事状况有变又该如何?

谢星辞最见不得旁人畏手畏脚,不给岑袆反应的时间,便直接拽着岑袆离开。

他不顾岑袆从惊讶到震惊的眼神,自顾自地从袖中掏出可变大小的木舟。

从岑袆见到谢星辞的第一眼之时就知道他同国师那类人一样,是有神通的大能,但他却不知,原来那些大能竟真的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岑袆倒吸一口凉气,暗中对谢星辞的看法又更敬重了不少。

谢星辞不知岑袆心中所想,他将岑袆拉上木舟后便又默念起催动的法术,木舟隐匿在云层之中,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知晓。

岑袆看着愈来愈远的地面,面色不由苍白了两分,谢星辞也就是这时才发觉出岑袆的不对劲来。

他刚想嘲笑岑袆的胆子太小,结果脑海中却一闪而过一个画面。

他似乎只有几岁的模样,因为某人高空御剑而被吓的嚎啕大哭,一抽一抽地窝在他师尊的怀中。

那时胸膛怀抱里的温热触感似乎记忆犹新。

谢星辞唇边的笑僵住,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木舟的速度极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谢星辞二人便已经来到这后山。

而岑袆则是在来到后山时,看清自己眼前的一幕时便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语无伦次,有些颤颤巍巍的看向谢星辞:“....我是不是眼前出现幻觉了?”

谢星辞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大笑几声:“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种在这山上的。”

这几日他光是找播种速成的灵药就费了不少功夫,还要负责播撒,简直是遭了老罪。

不过见到岑袆这般惊讶,他心中突然就觉得有些自豪。

岑袆在这片麦田之中来回走动,徜徉在金黄的海洋之中,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喜悦的光芒。

他扭头看向谢星辞,语调是难以掩埋的激动:“太好了,有了这些,百姓和将士们起码可以撑过今年寒冬!”

谢星辞也点点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他唇边的弧度上扬,可双眸却越发幽深,若是仔细探究,恐怕才能发现其中的闷闷不乐。

他总觉得,身边还少了一个人。

*

时间一晃眼便又过去了好几日,府上这几日又变得忙碌起来,岑袆常常清早带队出去,深夜才会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但谢星辞却是落得一身清闲,倒不是他不出手,而是他若出手,那对方必定是伤亡惨重,他没有单方面屠杀的癖好,除非对手是那日的国师。

想到国师高澄,谢星辞的眸光不由又暗了两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而且一直潜伏在这祁国,搅得这里民不聊生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星辞的心情无端有些沉重,他横躺在树上,看着眼前触不可及的明月,无声地暗叹了一口气。

今夜月亮这般明朗,师尊也会独自赏月么?

同一轮明月之下,各人却又是不同的光景。

“你都消沉好几日了,这般放心不下为什么不一同跟去?一个躲在这里喝酒算什么....”

身着红纱长裙的少女坐在枝桠上,来回晃荡她那双洁白如玉的双足,看上去俏皮灵动。

此女正是琉玉。

琉玉虽然不理解谢星辞为什么要从沈云川身边离开,但她却更不明白沈云川为什么没有跟着谢星辞。

他平时对自己的那个小徒儿不可谓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这点点滴滴她一个旁观者可都是全看在眼里。

沈云川独自一人对月独酌,平日里看着清冷孤高的人此时却喝地烂醉如泥,他面上泛起一层薄红,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全无平日自矜的优雅。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琉玉,而后冷嗤一声:“你不懂。”

琉玉坐在树丫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对对对,我不懂。”

简直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说完这句话,琉玉便起身向空中跳去,月光下映衬出她曼妙的身姿,也映衬出她下半身的蛇尾,但这情景一闪而逝,随后便不知去向。

可这一闪而过的异动却惊扰远山的黑色人影。

山上那人瞪大了双眸,而后便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山埂上,他身后一筐的柴火也全都散落一地,可他却没有心思去拾取,只是慌慌张张,嘴里念叨着:“妖怪...妖怪...”便踉踉跄跄地下了山。

缭绕黑云给远山蒙上一层面纱,鬼魅缭绕;远山惊飞群鸦,仿若艳鬼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