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极慢，仿佛是带着无尽的蛊惑。

岑袆却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他那双本就深邃的双眸在此刻显得愈发幽深：

“你这是要我造反？！”

虽然岑袆语气算不得友善，但谢星辞却并未生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岑袆：“决定权在你手上，做，或是不做。”

岑袆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他没有急于回答谢星辞的话，而是转身离开。

谢星辞见状也并未继续逼迫，那人若是不做，他直接杀了那昏君就好。

但这毕竟是下下策，虽然阻断了那国师的计谋，可却也失去了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的机会。

谢星辞无端有些惆怅，好人当真是不易做啊。

此后一连数日，谢星辞都待在这府上，而岑袆却始终没能来找谢星辞。

谢星辞无端有些烦躁起来，就在他重新考量对策之时，却听府外传来一阵躁动。

第59章 思念

谢星辞正仰躺在树上吹风，听见府外传来的动静以后，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拦住一个神色慌张的仆从后发问到：“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那仆从额头上有虚汗滑落，这才支支吾吾道：“前些日子有消息来报，说赈济灾民的救济粮已经在路上了，可收到后我们打开布袋一看，里面竟都是掺杂着米的沙子！”

“我们将军为了这桩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费劲心思才好不容易拖住，可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刮起的谣言，竟说是我们将军私吞了粮食，现下全都一窝蜂的要涌进府中找我们将军算账呢！”

谢星辞眉头微微蹙起：“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那小厮此时一心记挂着他家将军，没多加思量便同意了。

待谢星辞赶到之时，正见府外正乌泱泱的聚着一堆人，他远远瞥了一眼，只听众人七嘴八舌的咒骂：“....亏我们一直以为岑将军你和别人不一样，现下看来，你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岑袆对眼前这一幕冷眼相观，仿佛咒骂的不是他一般，看门的小厮想要将这群流民打出去，岑袆用眼神及时制止，他长叹一口气，眉眼间有明显的疲惫之意。

不过几日不见，他鬓边的白发丛生，看上去竟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他按下心口的沉闷：“此事我定会上报给朝廷，在事情还没解决前，不如先用我府中的粮食填饱肚子吧。”

岑袆话音刚落，方才同谢星辞交谈的那小厮便哀叫一声：“将军！”

他们府中的那点粮食自己都不够分的，而且再说了，士兵们吃不饱肚子又怎么上战场？

但他深知他们将军的为人，就算他说出这话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小厮终究还是闭了嘴。

堵在府外的那群流民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得寸进尺，这世道为官的都是一个德行，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岑将军稍稍与众不同。

他们拿了好处，自然也就一哄而散。

这一幕尽收谢星辞的眼底，他双手环胸，一直沉默不发，待到所有人全都离开后，他依旧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那副模样，定定地看着岑袆，半晌才眯着眼问道：

“这便是你心之所向的世道？”

岑袆抿着下唇不说话，他面色难看：“我决不做不忠不义之人。”

谢星辞简直要被他的迂腐气笑了，他确实可以一走了之，对这些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可谁叫他偏偏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他少有的发了脾气，唇边的笑意带着压抑的怒气：“你救得了一时，你能救一世么？”

“纵使你救了这些百姓，那你手下的这些士兵们又该怎么办？！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要吃饭才能活下去！”

回应谢星辞怒气的是岑袆长久的沉默，府上周遭的士兵们在此刻也全都噤声，可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看向了岑袆。

目光灼灼，令岑袆不敢回应。

谢星辞长叹一口气，他将心中愤怒抒发后反倒生出一抹惆怅，这会的声音听上去反倒平静了不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句犹如一道惊雷，轰然却又平静的炸在所有人的耳旁。

岑袆猛然抬眸对上谢星辞那双平静的眸子，他心口一颤，热血上头，在他的心口不断翻涌。

谢星辞薄唇微微勾出一笑：“你尽管放手去做，最起码我不会让你的士兵饿死。”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岑袆依旧畏畏缩缩不敢动手，那也确实难当一面。

岑袆只将谢星辞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作宽慰，但谢星辞所说毫无疑问戳中他心中所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岑袆只是想叫这天下苍生都能过上安稳泰平的日子，又有何不可？

虽千万人吾往矣！

岑袆双眸中的神色坚定：“好！”

其余的士兵也都在此时高举手中的长枪高喝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日，可岑袆却没有一直不曾见到谢星辞的身影。

他将赈灾粮一事上报朝廷后，果然没有收到朝堂的任何回复，上面不过一次又一次的敷衍推脱，此事成了烫手山芋，朝中人对岑袆皆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岑袆对这所谓的朝堂终于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