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旬南急得连累都忘了，和声细语地劝：“我不该这么着急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江怀游抽抽鼻子，竭力压下去涌上来的水：“我没哭。”

最后还是艾旬南亲自送着眼圈红通通的大高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睡觉休息，想骂自己狠狠骂，自己听不到。然后回房就开始忏悔，早知道江怀游第一次摸自己头发时就让他摸个够了。

第十章

江怀游被艾旬南哄得思考不清，眼睛又红又疼。他坐在床上轻轻地擦了一把，大鱼际湿润着又很快干透，喉头哽咽。郁剡

艾旬南在微信上嘱咐：“多喝点水，晚安。”

江怀游觉得自己很差劲，从内而外地差劲。他发现自己受不起攀比，因为但凡有比较他必定是输的那个。今晚程彦和见到艾旬南时陡然严肃的样子，让他想起和程彦和谈恋爱时的卑微，他努力想要成为的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让对象和众人都看得起并由衷地希望和他产生关系，而艾旬南似乎轻轻松松都占了，轻而易举占据了高地，用短短几句把江怀游杀得体无完肤。

江怀游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自己的平庸，甘愿当一个无名之辈。但现实里往往站满将军，江怀游握着一柄小刀勇猛冲锋，自以为跟紧了大队，实则只是自我欺骗地成为脚步踢踏后的尘烟。现实无情。是那些更优秀的人善良地让出地盘，让江怀游得以安营扎寨，给他成就的幻象，而善良的成功者攀上高峰，轻轻一弹指就能掀翻他的草房。

江怀游明白，他并不埋怨艾旬南的规劝和责备，艾旬南没有错，是他在埋怨自己的草房盖得不严，还要把地基不稳的责任推到成功者的身上。

酒店窗帘拉得严实，江怀游一觉睡醒，分不出时分，在黑暗中摸索过手机，艾旬南的消息一连弹出三条。

“醒了吗？”

“我先去吃早饭了，醒了给我回消息。”

“晚上陪我去饭局。”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显示是十一点。江怀游眯着的眼睛一睁，脑海中霎时一片清明他睡过头了。

他蹭地坐起来：“抱歉！我起晚了，现在去吃午饭吗？”

艾旬南消息回得很快：“好的。我在大厅等你。”

江怀游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大厅，坐在沙发上的艾旬南看到他后站起身，笑着打趣：“看来睡得很好。”

“不好意思，久等了。”江怀游懊丧地走近。

艾旬南没有批评他，只是宽容地笑。旋即他伸出手，在江怀游眼周点了点，冰凉的指尖像落了几滴水在皮肤上，江怀游一下子就定住了，艾旬南叹口气说：“眼睛肿了。”

江怀游局促不安地站着，仿佛眼睛肿了也算犯错。艾旬南好像吃了一粒薄荷糖，说话时有很淡的香气飘进鼻腔，望着自己的眼神也很温柔，像被短暂的温暖眷顾到了，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眶：“没事，没感觉的。”

“疼吗？”

江怀游迟疑一下，诚实地：“有一点点。”

艾旬南立刻露出抱歉的神色：“还生我的气吗？”

“啊？我、我没有。”哪敢生总监的气，职场上基本的话术礼貌还是要有的。

艾旬南的表情上显示出他的不相信，但没说什么话。

取餐后江怀游竭力避免眼神交流，他觉得现在和艾旬南说话一定会气氛怪怪的，只顾埋头苦吃，避免昨晚丢脸的场面再次进入大脑，连艾旬南餐盘里放了什么菜都没看。

而艾总监则像是一直在等待什么，吃到最后盘子上只剩下一点点菜，江怀游还没动静。他瞄着江怀游，自觉幼稚又颇不服输地等了一会儿，才叉起亲自放进餐盘里的烟熏小香肠咬了一口，不满地放下，竟有点生气。

两人吃完后走出餐厅，正迎上陈昂和言真培训回来。陈昂饿得前胸贴后背，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餐厅吃饭，艾旬南不知为何很不高兴，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离开，江怀游乐得自在，陪言真下楼去吃麻辣烫。

“怎么感觉艾总监有点不高兴？”言真问。

“不知道。”江怀游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再参领导的意。

等言真选菜时，江怀游无聊地看手机。他点开肖群的聊天框，突然发现肖群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可能是因为太忙吧，江怀游随口提了这么一句，却发现言真震惊地望向他。

江怀游疑惑：“怎么了？”

言真拿着夹子转了几圈，犹豫地开口：“就是想起来一件事……呃，你和肖群感情怎么样？”

江怀游愣了一下，瞬间想到最糟糕的结果：“肖群出事了？”

言真立即否定：“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

江怀游松口气，掂量着答：“可能还行吧……”

这几天日子过得太乱，如果不细想几乎忘了肖群这个人。江怀游不确定这是否还是喜欢，再加上昨晚被艾旬南批判，江怀游对感情的分析愈发不明不白，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言真谨慎道：“还没陷进去吧？”

“没有。”江怀游摇头。

“那我就和你说个事，这事是小临和肖群的一个共友说的，不知道真假哈。”言真撸了一把头发，“那人说……肖群在美国有个男朋友，对方是肖群的老师，不过两人对外一直说是单身。我本来没当回事儿的，但你说肖群好几天没给你发消息，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怀游想起肖群提起过他的一个大学老师，稍稍愣住了，斟酌着问：“是前男友吗？”

言真摇摇头：“我不清楚。小临想问肖群怎么回事儿，被我拦下了，我觉得这毕竟是肖群的隐私，小临问也不太好。但你不一样了，你如果有芥蒂，最好提早问清楚，可别被渣男耽误了。”

江怀游问：“你觉得是真的吗？”

言真为难道：“有可能吧……那朋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放到别人身上我就信了，放到你们身上我就暂且信个五成。”言真追悔莫及，“烦死了，早知道我就先不介绍给你了。”

“没事。”江怀游哭笑不得，“是真是假等我晚上问问吧，你别担心了。”

言真又给他夹了几片土豆：“行，你晚上自己考虑。我再请你吃一顿，多吃点，我最近觉得你瘦好多啊。”

言真把这件事情说完，江怀游竟有点如释重负。他自己都为这种感受吃惊不已，放到几年前得知暧昧对象可能有心上人，估计刚刚搭建起来的信心和勇气又须臾间毁于一旦。

晚上，他仔细地措辞，给肖群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空聊天。

因为有时差，江怀游并不对肖群回消息抱有希望，但对方却立即回复：“好的。前辈想聊什么？”

江怀游一下子难以启齿，他再次陷入到底要不要问的怪圈，质疑自己是不是为了摆脱肖群才想问这个问题，按照常理他应该对肖群抱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