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维托瑞从不过度解读别人的话,可安德由于顾及他的感受而没能获得最佳体验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比起口头道歉,他的做法是等回家之后再给朋友物色赔礼。

布科斯伊乐队的风格很多,来到中场后,阿布开始了他每一次演出都会安排的不插电环节。布姆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和素养以安德的眼光来看都十分突出,在演唱会改编的版本都非常好听。

听完他的一首不插电改编,趁着主场布姆喝水的时间,安德罗米亚感叹:“之前阿布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布科斯伊的时候,其实我还挺不以为意的。但是在现场亲身体验过之后,我觉得阿布说得对。”

“布科斯伊乐队成立五十多年了,而他们在这方面的努力远不止这些时间。”即使并不经常关注,维托瑞对乐队的幕后故事也知道得比安德更多。

“那维托也是这样吗?”她笑着问,“真是太期待你的星球会是什么样了。”

维托瑞的性格比较冷淡,只有在谈及收藏品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丝自傲。据他所知,目前没有其他雄虫和他一样如此专注于艺术藏品与艺术创作。所以维托瑞大可以自信地告诉安德罗米亚,除了他的星球,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看到相同的景色。

然而面对安德罗米亚满是期待的眼神,维托瑞突然觉得,他的星球或许还有完善的余地。

向来骄傲的收藏家难得谦虚了一回:“也许没有安德想象中的那么好。”

“怎么会。”

安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舞台上的布姆已开口唱歌,她就安静听歌了。

维托瑞隐藏在碎发下的眉间微微皱起,不由得埋怨起黄毛主唱太会挑时机,让他不能将安德的话听全。

大概是因为虫族的身体素质极高,整个演唱会的时长。

等演出结束,他们两人去后台见布姆他们时,忙了几个小时没停过的乐队众人都精神十足。见到安德和维托瑞,布姆还神采奕奕地喊道:“怎么样,我们的演出是不是宇宙第一!”

其他人也友好地问好,安德一一打招呼,然后不吝啬赞美:“很厉害,比我想象中还要棒。”

布姆昂起头,志得意满地勾住维托瑞的脖子:“要把收藏家先生逮到现场可真难,你怎么说,有没有拜倒在本主唱的歌喉下?”

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其实意外不错,因为维托瑞竟然没有把勾肩搭背的布姆推开。不过他说话并未因此嘴下留情,坦白直言:“没有。你们的现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着实是不太客气且充满主观因素的评价,但乐队众人包括脾气最直的布姆全部嘻嘻哈哈,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大概他们都对维托瑞的喜恶心里有数,知道他能来现场就很不错了。一番玩闹打趣过后,键盘手科里索好奇地问两人:“你们接下去要去哪儿玩,这附近吗?如果是的话,也许可以一起来我们的庆功宴。”

安德对布科斯伊乐队的庆功宴有点感兴趣,但接下来的行程早已定好,她遗憾地回答:“我要去参观维托瑞的星球,庆功宴就不参加了。”

“哇,我就知道。”布姆夸张地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这家伙一认识新朋友就要带去自己的地盘转一圈,炫耀他那些收藏。”

科里索捧着安德带来的苹果咬了一口,露出幸福的神色,笑呵呵道:“维托的收藏也确实厉害嘛。就算是完全不懂艺术的人,依然能找到很多乐趣。我觉得安德一定能拥有一趟难忘的旅程,比这次的演出更回味悠长。”

听队友这么说,布姆可站不住了。

“喂喂,你小子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陷在沙发里抖腿的鼓手撇了撇嘴,给自家的主唱拆台:“这说得,好像当年一边逛一边满嘴‘我去’,回来后灵感迸发创作一整张专辑的人不叫布姆似的。”

“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现在我们乐队搞得不比维托瑞的收藏星差!”

被揭了老底的黄毛主唱瞬间跳脚,引得其他成员哈哈大笑。安德跟着他们一块儿嘲笑布姆的一点就着,同时也不免对神秘的收藏星又生出更多期待。最后约好了下次休息日的时候再一起玩,安德罗米亚和维托瑞乘坐星梭飞往在雄虫间大名鼎鼎的‘收藏星’。

路程上没花太多时间,收藏星和丽珠星一样都在中央星系里,来去十分便捷。只不过从场馆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有点困倦的安德在星梭上睡了一觉,准备用最饱满的精神迎接维托瑞的珍藏。

“争分夺秒!这次是肯定来不及全逛完了,多看一个是一个。”

用几天时间就逛完一整个星球简直是痴心妄想,安德本来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过来,结果被阿布的演出吊起了胃口,她对维托瑞星球的预想从美术馆升级为会有更多互动和设置的博物馆。比起前者,没太多艺术爱好的安德当然更喜欢后者。

“东西一直都在,安德想看的话随时能来,我不介意。”

和需要时不时接待客人的安德罗米亚,以及经常有巡回演出的布科斯伊乐队相比,维托瑞很闲,他的所有安排都不涉及别人,所以能自由地调整……前提是他愿意,而安德显然能让他心甘情愿推掉很多行程。

维托瑞有些不记得上一回遇到如此急切的访客是在哪一年了。遇到愿意了解喜好的朋友总是叫人高兴,相比满怀期待的安德罗米亚,或许更兴奋的人是他自己。同为雄虫,其实他们迟早会有联系。但能在安德刚成年没多久的时刻就遇到对方,他真的很幸运。如果维托瑞是安静的湖泊,安德罗米亚就是一场滂沱大雨。

灰发雄子抚上怦怦直跳的心口,暗自呼出一口气。

刚下星梭,安德罗米亚就被震撼到了。

在来收藏星以前,她以为各个地方的星港长得都差不多,最多也就是豪华点、规模大一点的区别。

维托瑞不愧是有艺术细胞的雄虫,收藏星的星港一定花费了他不少功夫去建设。他舍弃了最合理的停泊位,让它们的排布高低错落,活像一个不在泥土里的蚁穴。他们的星梭停在中间位置,正好能将上下左右错综复杂的道路一览无余。并且维托瑞对于星港的改造远不止路线和停泊处,在停泊口之外,安德罗米亚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身躯趴在整座星港上。

见安德仰头,维托瑞解释道:“这是吞噬宇宙之蜥的活动塑像。”

同时,他打开了星港的投影地图。从缩小的地图上,能清晰地看到一个有大半个星港大小的蜥蜴盘踞在顶端,长长的尾巴从旁边垂下,尖端如海螺的纹路般卷起。

吞噬宇宙之蜥,安德在祖父的藏书里读到过关于它的神话故事。就像人类记忆里各个文明都对宇宙的起源有一套说法,虫族虽然保留了部分人类文明遗留下来的东西,但是自身主要是雄虫们,也创造了一些广为流传的神话传说、寓言故事。

“没想到一下星梭就能看到这么厉害的塑像……”这具活动塑像的规模令安德惊愕的同时,她不免懊恼,甚至产生了重新起飞降落的念头,“维托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星梭降落的时候我就能从窗口亲眼看到了!”

“抵达星港的时候安德在睡觉,我也还在休息。”维托瑞一边领着贵客坐上悬浮车,一边解释,“要看的话,离开的时候再看更好。”

理所当然,收藏星的悬浮车也有不同的设计。维托瑞将悬浮车打造成了巨鸟的怀中之卵,悬浮车本体的造型就是一枚卵,内部装潢也极大限度地设置成卵内的样子,进入悬浮车就像是重返母胎成了卵似的,体验十分新奇。

安德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不再执着于巨蜥。

“好吧,到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

前往维托瑞宅邸的途中,这位星球主人大致解说了一番活动塑像的由来和改造。它原本是几代以前一位雄虫的雕塑作品,流转到维托瑞手中后,他以雕像为原型设计了盘踞星港的巨蜥。除了可动性与等比例放大外,星港的活动塑像还有另一个至今为止还未派上过用场的功能星球防卫系统。

以中央星系的治安,这套系统约莫不会有用武之地。但是作为一手设计了巨蜥的星球主人,维托瑞重视的从来不在乎实用与否,他只关心收藏品的艺术性。而相比将雕塑全都收藏在馆内,他又更喜欢专门为每个作品精心安排适合其形象,或是背景故事的场地。巨鸟之卵悬浮车就是这样,悬浮车的功能不过是锦上添花。

收藏星,顾名思义,维托瑞用一整个星球来装点这些杰作。

所以比起画作,他更偏爱塑像。

踏入他的私人庄园前,安德罗米亚以为自己会看见琳琅满目的艺术品,然而事实上,这处宅邸乍一看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从门口往内望去,装潢相比她的别墅肯定奢华一些,但完全没有超出安德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