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安德重新拢住斐礼微凉的手掌,轻叹一声。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呢喃。

尽管安德罗米亚没说太多,但斐礼立刻理解了她在担心些什么不得不说,担心得十分合理,且极有可能就是联邦未来的行动。性格外热内冷的雌虫早就有所预感,只不过他对自己项目外的事情不在意,也不关心现代虫族的今后将变得如何。

但既然小雄子忧心,那么身为伴侣的他理应有所表示。

“我会多关注拉哈特那边的情况,您不用担心。”

安德点点头,有懂行的斐礼帮助,她多少也能放心一些。

可这件事牵扯到的关节极为敏感,安德自然也不愿斐礼为此付出太多心力,便补充道:“有空的时候稍微瞧一眼就够了,真发展到麻烦的阶段,以你一人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我没想为它出太多力,只是有一点点挂心的程度……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能。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斐礼轻笑道,“难道本人像是会奋不顾身的性格?”

与眼前人有曾有过类似谈话的安德眨了眨眼:“确实不像……但,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雌虫摘下分析器,深海般的眼底涌起暗流,“说不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雄子十几分钟前单独点单的午餐很合时宜地被后厨工作人员端上来,中止了两人危险的话题。斐礼不饿,但安德觉得他应该吃点,就把一小半午餐分给对方。她点的套餐无甚特别,一盘粒粒分明的什锦炒饭、一碟炸货、一碗番茄蛋汤,极标准的午餐配置。

安德麻烦后厨人员多给了一套餐具,两人你一勺我一勺,一并将堆成小山的炒饭慢慢铲平。吃到一半时小雄子想起和缇灵玩游戏的场面,虽未无聊到要叫斐礼也来玩,却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和九分跃跃欲试,岔起一颗炸肉丸递到雌虫前方。

眼前是她充满期待的视线,斐礼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按住发辫,微垂头颅,张嘴将安德的‘馈赠’含入口中。

在这吃了少说万餐的资深研究员对食堂的水准一清二楚,百年间纵有人员和菜色的变动,基础口味一直很稳定。基本斐礼在看到菜的瞬间,就能准确地在舌尖回忆起它的味道,分毫不差。

外皮酥脆,内在柔软。

与九成九的联邦雌虫相同,斐礼没有口腹之欲。只要味道勉强过得去,什么都能塞进胃里。

被锁住的油脂与肉汁在牙尖咬开脆皮的那一秒迸裂而出,咸鲜与些许的香辛料奏响了不错的旋律研究所食堂的正常发挥,没超出标准水平太多。雌虫对此心知肚明,却罕见地有些享受并喜欢上咀嚼、吞咽食物的过程。

将它整个吃完,斐礼忽然感到一阵饥饿。

“好吃吗?”小雄子好奇地问,“我来研究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露台待着,倒没在食堂吃过几顿。炒饭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看上去很美味的肉丸子怎么样。说起来研究所的后厨有特长吗?像中央医院的餐厅很擅长做带汤水的食物,别的就比较普通。”

“在我的印象中,没有特别的倾向。至于口味……您既然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尝尝?”

肉丸子又不是只有一颗,与其在那描述,斐礼选择把安德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小肉丸子被他夹起递到小雄子嘴边,对方啊呜一口吞进去,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咬着,露出幸福的神情。

“垃圾食品果然最有满足感……!”

谁不爱吃垃圾食物?反正安德罗米亚两辈子都爱吃。

等她彻底将油香四溢的肉丸吃下肚,斐礼又及时地给她投喂了下一份炸货。虽然斐礼说这边的食堂烹饪各种菜色的能力平均,安德却觉得炸物的滋味很好,不说和居酒屋老板的手艺相提并论,至少也比医院那边的炸物好吃得多。

然而安德又说不上来究竟哪点做得好,也许仅仅因为是斐礼亲手喂给她的,就自带了其他食物难以企及的特殊余味。

注视着她一口一口吃下炸物,斐礼竟感到盘踞于腹中的饥饿被缓解许多,就好像他也吃下了相同的食物,那滋味栩栩如生地在口中复现,带来不可言喻的愉悦感。

这一套配餐没多久就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他们倒是开心,挑了差不多时间过来用餐的其他雌虫就显得格外不幸了。

在露台相处的时候至少食堂里的人瞧不见,安德与伴侣的相处模式对旁人而言说是闪光弹也不为过。从他们牵手起,倒霉的研究员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食速度,力求早点逃离可怕的现实。

斐礼研究员与其伴侣的故事本就在地底研究所内流传甚广,这下子又要多出一条叫听者想捂住耳朵的轶事了。

因拉哈特升起的些许忧虑在伴侣的陪伴下迅速消失,接下去的两日内安德索性趁此机会又去参观了一番斐礼的研究毕竟不能厚此薄彼。

由于斐礼的研究需要的年限较长,又不像拉哈特的项目那般已然取得不错的成果,最后展示给安德的只有一些经过改造的卵和两

但她意外得知,红蛇竟然走上了劳改的路,以他独有的天赋能力帮助他们辨识幼子的大致基因等级,给斐礼的研究项目提速许多。

“啊?红蛇的天赋……好用是好用,但他给出的结果能信任么?”安德对此投以极大的质疑。

斐礼轻笑解释道:“自然不能,所以现阶段只是用于参考。而且给他的样本里包含了其他正常人员的血液,回收答案时会比对正确率。如果发现有误,上报之后会对他采取一些措施。”

他还说就算是实验体的血液样本,通常也会送去

研究所里用到辨血能力的项目除了斐礼主导的这块,其余还有好几个,能保证红蛇绝对闲不下来。

“这样啊。没想到红蛇和银狐都以不同方式编进了联邦的队伍,真是造化弄人。”她略作感慨后饶有兴致地追问,“那红蛇号的其余人呢?也一样编进某些队伍去做苦力,还是直接……”

安德以手比刀划了划脖子。

星际时代的虫族大概不常用这套姿势比喻灭口,斐礼被小雄虫的动作逗乐,不仅面上的笑容加深几分,柔曼的笑声也隔着白口罩传至后者耳内。

“并非您想的那般,小殿下。联邦不缺劳力,也不会浪费人口。他们……都在这里呢。”他瞅着安德,手上指向研究所的地面,“分配给了需要实验体的小组,十分抢手。”

“唔……也挺好。”

她虽称不上赞同联邦在这方面的做法,但非要选的话与其让重伤的远征军受罪,不如将此‘机会’交给囚犯。

定好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安德罗米亚便打算坐上回丽珠星的星梭。

而联络员暂时搁置教授卡因丽珠星知识的工作,登门找雄虫殿下当面商议联邦派下的任务,正好卡在她坐电梯下楼的前一秒。

电梯门打开,准备进去的小雄虫与准备出来的老雌虫大眼瞪小眼。

“呃,专门找我有什么事?”安德直接站在原地问道,半点儿没有请他进去详谈的意思。

她预备速战速决的态度就差没刻在脸上,联络员再有十万火急的事也只能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老联络员临深履薄,诚惶诚恐地道明来意,“我们想确认殿下今后关于茶话会的想法,您是否有意结束该活动?”

“……唔,倒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