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安德罗米亚将脸埋在斐礼的肩侧,旁边粗粗的麻花辫上传来的幽香令她深感安心。两人维持着亲近的姿势好一会儿,小雄子忽然小声说:“……斐礼,我很想你。”
研究员的理性在瞬间断弦。
雌虫紧紧地把总算平安归来的伴侣抱在怀里,从见面起便压抑着的情绪此刻在他深海似的双眼内汹涌澎湃。他有些无暇顾及过大的力气是否会让小雄子感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地抱得更紧,再紧一点,就像蟒蛇绞死猎物般缠为一体。
人不可能永远理智,崩溃有时候只在一线之间。
“我也很想念你……我的小殿下。”
到底还在医院内,斐礼没做太出格的事。
紧绷绷地揉了安德一会儿,小小发泄了一番情绪,他便松开手,帮小雄子整理被勒得稍微有点变形的衣物。
“快到冕下清醒的时间了,快去吧。”
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斐礼捏了捏安德罗米亚柔软的脸颊,口中放她离开,身体却仍有不舍。他们分离那么久,现在不过才补回其中的冰山一角。可是对安德来说冕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研究员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工作的闲散人士。
两人各自有需要投身进去的要事,无法如客舰上的两人那般整日待在一起。
但总归失落的雄子殿下已然回归,日后总有慢慢温存的时候,不必急于一时。
安德仰头在斐礼嘴角处印下一个浅吻,说了声‘我去啦’,就离开等候室走到病房内部。
斐礼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小雄子的背影半晌,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间,才给联络员发去通知让他过来接替,转身离开医院。
第082章 | 第
【作家想說的話:】
怎么还没完结,快完结吧.jpg
安德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精神多少有点毛病的亚女,平时看不太出来/平时看着很健全也是这个精神问题的一种表现。
祖父是她在虫族世界的锚点,当锚点即将消失的时候,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以及她眼中的这个世界都会迅速不真实化。真要论的话,全文最没感情的就是安德吧。某些时候,她眼中的伴侣、雄虫朋友都是假人。所谓的喜爱与想念,也只是降维之后的一点情感,多少有点淡薄。
要说是什么让她产生这种毛病,首先基本被所有人喜欢、被所有雌虫惦记这件事,她就觉得分外荒谬。信息素的吸引是安德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不算错,当然也不算对。
可以这么说,虽然安德的现状是一个万人迷,但她并不喜欢当万人迷。
---
以下正文:
李努维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身边有人,便转动浑浊的眼珠,有些费力地投去视线。
现代虫族卓越的视力在老人身上已退化许多,刚醒来的时候更是要小等一会儿才能正常视物。然而他对自己的孩子有百分之一百的了解,仅仅凭借朦胧的轮廓就能准确地辨认出来。
“你回来了,小安德。”
他下意识地便露出笑容,嗓音粗哑得像是砂纸在互相摩擦。
老人抬起手,小雄虫立刻会意帮他起身倚靠在床头。她先给祖父递了一杯水,随后才应道:“我回来了,祖父。”
白水慢慢顺入咽喉,润滑了老者的嗓子。他用恢复的视力来回仔细地打量安德罗米亚,终于放下心,脸上叠起的皱纹仿佛也舒展些许:“你没受伤……很好。那里是个危险的地方,你能须尾俱全地回来,极为不易。”
“都是老师他们还有祖父您的功劳,要是连你们都放弃了,我肯定回不来的。”她说,声音刻意放轻了几分。
李努维却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认同安德的这段话。
但他也没反驳,只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想太多,和以前一样生活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联系你的雄虫朋友,或者,你的兄长们。对了……塔兹在哪里?今天上午我还看见他呢。”
“他在医生的办公室。”安德接道,“祖父想见他吗?我马上叫塔甫哥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塔甫厄兹在照顾老雄虫,他深知李努维目前的情况,所以在下午时没有与过来探视的安德碰上面。
直到李努维醒来的前十五分钟,他踏进病房时意外地见到安德罗米亚。两人出来简短地聊了两句,考虑到安德刚刚从边缘星系赶回来,塔甫厄兹就将老雄虫晚上的时间留给安德,自己不去打扰两人。
塔甫厄兹的外貌较为粗野,心思却很是细腻。
“哦不,我只是问问。”老者说的同时拍了拍安德的手背,“塔兹是你那几个兄客观的评价。虽然他长得像雌虫,但性格非常稳重……我走了之后,你可以依赖他。”
“嗯。”安德先应了一声,才说,“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李努维睇她一眼:“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你们也不用整天一副奔丧的表情,我又不像康帕斯那家伙死得莫名其妙,寿终正寝而已。”
小雄子低垂着脑袋,沉闷地说:“……祖父,你明明知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就在这段日子里做好。”
老人难得对安德强硬,只是由于气短而显得没有气势。仅仅一句的强势后,他看着自己最后的孩子苦闷的面庞,态度又软和下来。
“小安德,你的身边已经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带你进入了现代虫族的世界,但总会有其他人陪你一起走下去……咳、咳。”他咳嗽两声,喝了点水润喉,继续缓缓地说道,“你对我,其实不必抱有太特殊的情结……因为假使当年遇到你的是另外的谁,他也一定会做相同的事情……无人会排斥你、畏惧你,小安德,你是属于这里的。”
她是属于这里的真的吗?
安德罗米亚的内心始终存有疑问。
即便有人死去,即便整个种群仍在某种生存威胁之下,现代虫族的世界对她来说总像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
入目所及全是漂亮俊美到不可思议的面孔,所有人都告诉她雄虫天生就会被善待,只要享受这份与生俱来的地位即可……从破卵起经历的这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甚至连她所拥有的这副躯体也像是游戏模型。
唯有祖父日渐老去的面容如此真实。
当安德望向他斑白的鬓角,望向他眼角的皱纹,她才有种明天醒来后不会回到人类世界的踏实感触。
“这里对我来说……太完美。即使是边缘星系,我也会给出这个评价。”她说,意识控制着身体发声,灵魂仿佛悬在半空俯视着这副场面,“我从一个不那么好的,对比之下大多数人能称之为丑陋的时代而来。那时的生活远没有现在舒适惬意,我总是为很多事情烦恼焦虑,恐惧着活下去的成本与死不得其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