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厮吓得身子一颤,赶忙松开了姜欣然的手臂。
姜欣然这才坐直了身体,心绪复杂地看了一眼楚哲,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他掌中,他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多谢世子搭救。”她低声道谢。
楚哲也暗暗嗤笑一声:“难得见你如此狼狈,有幸。”
这话说得,姜欣然都不知要如何去接了。
“楚哥哥。”郑淑娴缩在一旁的官帽椅上,满脸泪痕地看过来,“今日之事,我……我也不想这样……”
楚哲压根不理会她,转身捡起地上那一纸文书,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侯夫人乃一后宅妇人,其手段之狠辣当真不输朝中奸佞呀,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给做掉么?”
柳若施将带伤的手腕掩于衣袖之下,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世子罔顾皇恩、行事乖张,我不过是为了楚家声望考虑,让你与这女奴了断情分而已,何曾说过要夺她性命?”
姜欣然一听这侯夫人想抵赖,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楚哲伏身便跪:“侯夫人以奴及奴家人的生命为威胁,逼迫奴离开世子,还请世子为奴作主。”
柳若施气得浑身如筛糠一般,满脸委屈地指着姜欣然:“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简直是红口白牙地污陷人。”
楚哲睥睨着柳若施,幽幽一叹:“侯夫人这点演技,最多也就能骗到我父亲而已,在旁人面前还是省省吧。”
他说着加大了音量:“姜欣然你听好了,这天下乃皇家的天下,不姓楚,更不姓柳,谁若胆敢罔顾大周律法对你家人肆意行凶,我楚哲势必第一个不饶她。”说完再次伸手将姜欣然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柳若施气得牙关紧咬,面色胀得更红了:“这姜氏不过就是个女奴,世子这架势,莫非要为了她与侯府决裂?”
“侯夫人难道忘了,你原先不就是个女奴么?我父亲不也为了你,与妻儿决裂了么?”
“你……”柳若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逆子。”
“‘逆子’这个词,还轮不到侯夫人来说。”楚哲阴沉一笑,扭头看向缩在一旁的郑淑娴:“还有你,你愈逼迫,只会让我愈厌恶。”
郑淑娴泪水横流,呜呜大哭,边哭边问:“我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让楚哥哥这般厌弃我,这般绝情地待我?”
柳若施也厉声威胁:“郑楚两家的亲事乃皇上亲赐,淑娴的姑姑也是宫里最受宠的德妃娘娘,世子如此待淑娴,就不怕我们进宫去告御状?”
“你敢。”鲁氏突然拄着拐杖入得厅内,气势凛然,声如洪钟,“屎不臭你偏要挑起来臭,柳氏啊柳氏,这些年老身从不多管府里的闲事,没成想竟将你纵得这般猖狂。”
柳若施吓得心头一紧,“……”
17、暧昧
柳若施赶忙矮身行礼,后背自是冒了一片冷汗,她满以为今日之事全在把握之中,没想到世子竟意外回府,眼下老太太也闻讯赶来,事情接连失控,败局已定。
屋内的人也跟着向鲁氏福身行礼,楚哲俊朗的脸上更是浮出几许邪魅来。
鲁氏由孙姑姑搀着坐上厅内首位,朝众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到姜欣然身上,本来绷紧的面色这才露出几分慈爱:“姜姨娘可还好?”
姜欣然乖巧作答:“回祖母,世子及时赶到,晚辈安然无恙。”
鲁氏点了点头:“那就好。”随后才将目光转向柳若施。
柳若施自知理亏,先一步伏身跪下:“儿媳今日擅作主张,将姜姨娘传至府中,本是为楚家声誉考虑想让她断了与世子的情分,没成想他俩情深似海,儿媳也……弄巧成拙,婆母尽管责罚,儿媳毫无怨言。”
鲁氏饮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别口口声声说什么为楚家声誉着想了,柳氏啊,别人看不透你那点儿心思,老身可都看得明明白白,你与玉书夫妻多年,一直未曾诞下男丁,子仲又非你亲生,你担心日后在这府里失了权柄,故尔要把持子仲的亲事,撺掇郑楚两家结亲,以望老了有所依仗,殊不知,世道有轮回人生有因果,你对子仲未曾有过舐犊之情,他对你又何来反哺之义?想让他按你的想法行事,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啦。”
跪伏在地的柳若施被戳中软肋,战战兢兢,哑口无声。
老太太又看向缩在角落里的郑淑娴:“郑姑娘你过来一些,老身也有话与你说。”
郑淑娴戚戚哀哀,垂着头挪到鲁氏前面的空地上,“今日晚辈多有唐突,愧对老夫人。”
“你并非愧对老身,而是愧对姜姨娘、愧对我家子仲,老身感谢你对子仲的一番美意,但古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可郑姑娘当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强扭,先是去宫里要了赐婚的旨意,后又与柳氏合计要赶走姜姨娘,子仲是何等孤傲之人,哪受得了旁人这般逼迫,郑姑娘如此行事非但得不到子仲的心,怕是还要适得其反啦,这桩亲事还望郑姑娘三思。”
郑淑娴耸动着双肩,已哭成了泪人儿一般,抽咽着答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是晚辈不懂事,屡屡犯错,晚辈这便告退,回去好好思过。”说完捂着脸转身跑出了正厅。
屋内沉静了一瞬,谁也没出声,只余鲁氏潺潺的饮茶声。
门外,楚玉书急匆匆赶到,见到屋内的情形,脚步一顿,不敢冒然出现,侧身躲到了旁边的门廊下。
鲁氏饮完茶,放下茶盏,看着跪伏在地的柳若施幽幽一叹:“你且起来吧,别跪着了,往后这府里什么事儿该管,什么事儿不该管,你心里最好有本账,这两日就在屋中禁足好好思过吧。”
“儿媳知道了。”柳若施战战兢兢,不敢再有多的言语。
鲁氏从座位上起身,楚哲忙上前一步搀住她:“祖母,我陪您回锦秀苑。”
“你一个人陪我可不成,还得加上姜姨娘。”鲁氏慈眉善目地朝姜欣然扬了扬手:“来,跟祖母一块儿回去。”
祖孙三人在锦秀苑欢欢喜喜地用完了晚膳,又被老太太几番叮嘱,这才好不容易告了别。
楚哲想去怡安院拿几本文书,便让姜欣然先去侯府门口的马车里等着。
姜欣然才行至马车车轼旁,突见旁边的树荫下蹿出一个黑影,低声冲她喊了声“姐姐”。
她一愣,定神一看,“志泽,你怎么来了?”
姜志泽满头大汗,身上还背着书袋,好似刚从学舍出来,“姐姐,我来这儿守了大半天了,总算见到你了。”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姜欣然心头一紧,立马将少年拉到背人的角落:“可是家中出事了?”
姜志泽点头,又摇头:“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父亲赌博输得厉害,逼着母亲要银子,母亲没银子给,挨了打。”少年说着用衣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姜欣然大骇,“母亲身子被打坏了?”
“没有没有。”少年赶忙摇头,“母亲的身子无大碍,就是……家里的羊角车、木盆、木桶都被父亲砸了,母亲连摆摊的家什都没了,手头又没银子置办,这两日都在家以泪洗面。”
姜欣然闻言心头一松,舒了口气:“母亲的身子没事就好,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她扭头看了眼侯府大门,这会儿楚哲还没出来。
她与楚哲的关系只是有名无实,家里这些烦心事自然不便让他知晓,但眼下她手头也没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