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打头的秦百福见着她,就是一阵唉声叹气,随后的陈氏也面色不虞,眉眼间似乎还有怒气未消,这看着咋不像回娘家,竟像是去打了一架似的。
可待听秦四弟说完事情的缘由后,她又觉得若自己是陈氏,怕是真的要干上一架了。早先因为秦四弟去关外的事,陈氏和她说过娘家的事,只她咋也没想到,那陈家不仅刻薄自家闺女,还想着要算计外孙女。
原来,陈氏大哥家有个侄子叫陈树根,娶妻王氏,几年前王氏因病去世,留下两个孩子。陈树根一直没有续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对前妻有多情深义重呢。可村里人都知道,他那哪是不想娶,根本就是娶不着。
陈树根这个人,奸懒馋滑几乎占了个遍,庄稼地里的活一概不爱干,若说他有别的生计也行,结果却是干啥啥不行,不管啥活都是干几天就不干了。时日久了,也就没人给他介绍活计了。他也不在意,反正回家就有饭吃,孩子也有爹娘帮着养,干不干活又能咋的?
这不,听说原主守寡归家了,陈家人就打上了秦雅的主意。陈大哥两口子看上了秦雅能干,陈树根则觉得秦雅不止能干,还长得好看,当然,他看中的是后一条。
几人凑一起合计了一下,决定趁着过年就把这事给定下。陈氏那人脸皮薄,性子软,再有老两口在一旁敲打敲打,陈氏定不会拒绝。他们可听说了,那老王家给了秦雅不少抚恤金,再加上原来的嫁妆,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人进门了,那嫁妆不就成陈家的了。
就今儿个,陈氏刚进屋不久,就被嫂子拉到一旁,说了这事。陈氏自是不愿,自家闺女再是守寡之身,也不能嫁到陈家来。若侄子是个好的,她也认了,穷就穷点,肯干就行。
可侄子那样,就算自己是他姑,也不能闭着眼睛夸他好。再者,嫂子提起闺女时,一副嫌弃的样子,仿佛闺女嫁过来是高攀了一样。只陈氏厚道,爹娘跟着哥嫂过,也不好撕破脸,只推辞过几个月再说。
可哥嫂二人却不依不饶,还撺掇着陈老娘胡闹,这陈老娘在饭桌上一人自说自话就把这事给定下了。原本秦百福并不知晓这事,刚听丈母娘一说,这火噌的就窜上来了。
只陈老娘是长辈,他也不好发作,就找个由头发作了一通陈大哥,顺势拒绝了亲事。最后连饭都没吃几口,就领着陈氏和秦四弟回来了。这才有了进门那一幕。
对此,秦雅只能说果然极品都是成窝出现的。当初听陈氏述说娘家事时,她就有预感:这就是一窝子极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陈氏惹来麻烦。
只她没想到,这麻烦有一天会临到她头上。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只要陈家还要点脸面,短时间内应是不会登秦家门了。可极品就是极品,脸面这东西在人家那儿可能还真不算啥,因为就在初六那天,陈家人来串门了。
19. 第 19 章 陈家人
正月初六,秦雅正在屋里列单子。去关外要走七八天,一路上的吃喝日用都要提前准备,等到眼前再现买一准得抓瞎。
她这屋子离大门近,有点动静就听得特别清楚。只听那大门刚一打开,就有个小孩子在喊:“姑奶奶,我要吃好吃的。”随即就是咚咚咚的跑步声。秦雅还在那儿愣了一下,这孩子喊的是谁?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嗒嗒的走路声,陆续进来了好几个人。秦雅透过窗纸往外瞧了瞧,发现这是一家人,男女老少都有。只她看时,那几人都快进上房了,看着背影她也猜不出是谁。
“妹夫!”门开时有人喊了一嗓子。那喊人的男子约莫三十四五岁,这喊的就该是她爹秦百福,这么一推算,来的感情是陈氏娘家人,就是那极品一家子。
秦雅顿时没了兴趣,这种人可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去招待。
早在陈老大几个进院时,秦百福和陈氏就看着了。可二人心里还有气,就装作没听见,谁也没出去迎一迎。待陈家人进屋,秦百福眼皮都没抬,只陈氏上前招呼了一声。陈老大和关氏也不在意,径直坐下。
秦大嫂几人自是对初二那日的事心知肚明,纵使心里十分看不上陈家人,但来者是客,又赶上正月里,不招待也说不过去。故秦大嫂交待铁柱领着俩孩子去玩,又给拿了些零嘴,几个妯娌则去灶屋忙乎午饭。
没一会儿,院里传来了哭声,原是几个孩子打了起来。众人忙出去拉扯自家孩子,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可不太吉利。尤其是秦家人,作为主人,凡事不能太和客人计较。
末了大伙一问,原是那认字的事闹的。小孩子嘛,学会个东西,就总是想炫耀一下。陈家两个孩子听完就不高兴了,就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
铁牛不乐意了,上前打了一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俩孩子都不是让份儿的,平日里爷奶宠着惯着,哪受过这个,就两下撕打起来。
见自家孙子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关氏炸了,冲着陈氏就喊:“小姑子,你这孩子到底是咋教的?哪有做主人的打客人?这事要是传出去,看哪个敢上你家门?人家好歹叫你一声‘奶’,你可得上上心才好。”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常事吗?怎么到了您嘴里,就变成秦家没教好了?再说,要是你孙子嘴不欠,能吃这顿打?这么点儿的孩子嘴就这么毒!”陈氏还没想好咋怼回去,旁边的秦大嫂先开口了。
“你婆婆还没说话,你跟着插什么嘴?老大,还不管好你媳妇。”关氏端起长辈的架子。
“我说错了吗?你问问你孙子,他说的都是啥?你这么偏帮自个孙子,说不得那话就是你教的。”
“我教?我教啥了?我可没教他们打客人。论起来,我们可是你们舅家。妹子,瞧瞧你这好儿媳,这哪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是没把你当回事哟!”关氏说起话来语重心长,一副为陈氏鸣不平的样儿。
“我们可没福气有您这样的舅家。”
“瞧瞧,瞧瞧,妹子,你嫁的这是啥样人家呀?眼见着我们在,都能这么说。回头我们家去了,还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左邻的右舍的,大家伙都快出来看看哪,看看老秦家是咋作践我们老陈家姑娘的。我老陈家姑娘嫁进来这么些年,帮你拉扯大几个孩子,结果各个成家立业了,就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后娘难当啊!”
正月里,哪家都不缺客人。闻着这话,两边就有人在那儿探头探脑,就连大门外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秦百福的脸刷的一下冷了下来,陈老大一看,忙拽拽关氏袖子,说:“老婆子,不过是小孩子的事,别太当真喽。再说,人家也没说错。咱也确实不是人家亲舅家嘛。”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不说秦百福怎么想,陈氏就先气着了,她哥这是生怕她日子好过是吧?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转头一看,原是自家闺女过来了。她急得忙把秦雅往后头带,陈树根今儿可也来了,万不能让他见着人。
只这么大个院子,躲是躲不过的,那陈树根就站在他爹后头,遮遮掩掩地不时往秦雅这头看。
秦雅拍拍陈氏的手,转身对关氏说:“舅母,小孩子的事作何要扯到我娘头上?别人的娘家都给女儿家撑腰,生怕女儿家受苦。您可倒好,上来就给我娘扣顶不慈的帽子。听您这意思,是巴不得我娘越过越差了呗?”
“还有,大舅。”秦雅又转向陈老大,“几个哥哥平时对我娘挺好的,不说视若亲娘,那也是尊敬有加。若是有那糊涂的听了去,还以为我娘回去和您说了什么呢!”
“哎哟,大丫,你这话舅听着可寒心。我们俩这老远过来可不就是给你娘撑腰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说的话你可别信。”
“别,您还是就事论事吧。铁柱,到底是咋回事?”
“他俩说以后让小姑给他们当娘,他们也能认字。即使小姑不愿嫁,他爹也有法子让小姑嫁。”铁柱不傻,他都十岁了,那两个小的听不懂,他可是听懂了,这陈家是要算计他姑呢。
这话一出,刚才还嚷嚷的几个大人立时住了嘴。秦家人是被惊着了,陈家人起初也是一惊,随后就在心里想该咋把这事给遮过去。陈老大是陈家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一巴掌拍在孙子屁股上,嘴里还骂着:“你个瘪犊子,浑说些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也能跑这儿来说,看我回去不揍你!”
他又回身冲秦百福赔笑:“妹夫,这指不定是村里哪个妇人瞎唠嗑被他们给听去了。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我们是大丫舅家,哪能说出这话来?”说完他又斜了关氏一眼,关氏领着两个孩子就要往屋里走。
“大哥,初二我就和你们说过这事不成,要是你们再也不提,咱们就当你们啥也没说过,还是照常处着。可眼下瞧着你们这还是不死心,说亲不成还要毁了我闺女。我们拿你们当亲戚,你们拿我们当什么了?”秦百福自觉自家做事够仁义了,可陈家硬是不干人事。再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给对方留什么脸面,自家脸面都被扯地上踩细碎了。
话已至此,关氏也不好躲着,现在瞧着她哪儿还有刚才的嚣张,也是陪着笑说:“妹夫,哪有的事,分明是俩孩子从别人那儿瞎听的,指不定是谁看我家不顺眼,故意挑着俩孩子这么说呢。”这关氏也是聪明,只把这事往村人身上扯。
其实这事还真是陈老大几个在家说过的,俩孩子那时满院子疯跑着玩,大人也不在意,就在屋里说话,就这么地被听去了。陈老大往常在家说话还是有些分寸,不会大咧咧把这些说出来,毕竟都是爷爷辈的人了,也是要些脸面的。
但是他儿子陈树根可不在乎那些,这人就是个闲汉,惯常走东家串西家,就是那县城的窑子也去过两回,什么浑话都能说出来。要说这话是他说出来的,别人都不奇怪。只不过一般人想算计人都得背着人说,他倒好,上来就说,就差开着窗告诉别人了。
“嫂子,都到这份上了还扯别人干啥,话是谁说的大家伙还不清楚吗?”秦百福本身脾气算不上多好,此时更是越听越来气。闺女自归家以来,除了第一次去县城外,都是秦四弟陪着外出的,结果还是引来些风言风语,这才刚消停些日子就又有麻烦上门。
秦百福的内心无疑是后悔的,早知道就该多打听打听那王家,换个人家哪有后来这些事。唉,今日过后村人指不定又会说些啥。
趁此机会,秦雅赶紧把孩子们领进屋,这些话实在不该让小孩子听。至于陈家那两个,他们爹都不在乎,她管那些做什么?再说事情说到这儿,她也实在不好再开口。
“臭小子,快过来给你姑和姑父赔不是,是不是你啥时灌了黄汤乱嚷嚷来着?”陈老大见否认不了,只得认下,却不承认自家是故意,还想找补一下。
“别,你这不是我可受不起。以后,我们两家无事就不要来往了。老大,送客!”秦百福说完直接走了。
陈老大一阵心虚,又气得很:不过一个寡妇,还金贵起来了,看她以后能找个啥样的。想归想,真要让他出去乱说,他也不敢。倒不是他怕了秦百福,而是怕那秦氏一族族长秦满仓,人家可还担着里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