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着胡子,打着哈哈说:“常老弟,今年这买卖可不太好做啊。我这都到腊月了,那店里才算有了点人气。这不也是想着有点新花样,能吸引点人进去嘛。你家里也有馆子,想来也能体会哥哥的难处。那要不这样,我就吃点亏,也不和你争,我这头只在县上卖,其余那些地方都归你。”

王掌柜这话说得虽漂亮,可也不太实在,他是开酒楼的,不是那开铺子的。自然没有往各处铺货的道理。

常志飞听得一阵气闷,什么叫吃亏?本来他就没法卖那么多地方,这么一说倒好似让了多大利给自己似的。这老家伙,算盘打得是真响。他也没心思和这人纠缠下去了,道:“那就这么地吧,您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您那儿不能做这辣味的,只能做不辣的。”

接着,他又转向秦雅,道:“秦姑娘,不瞒你说。上回回去,我就自己个找人做了点辣的,可做出来总不是那个味。这不,我又舔着脸来问问那辣味的方子。”

刚才这俩人争执的时候,秦雅在边上边看热闹边琢磨这事来着。不管香肠的事咋办,她还是想把卤味的事给办成了。做卤味不难,只要看上一遍,也就知道了,就是调味料是个关键。就像做菜似的,同一道菜不同的厨子做出来,那味就是不一样。而她做的这卤味,也就是占了个调料的便宜。

想她原先也没想过自己做辣酱这些调味,只因前世的信息太发达,时不时就有那暗访的事。她看过后,再见着那些包装精美的调味料,就想起加工车间里那一地污水,也就再也吃不下,连外食都很少去了。

可嘴巴又实在想吃得厉害,怎么办呢?左右也是一个人住,下了班,可不就自己琢磨这些吗?就这么试着做了几回,也让她给琢磨出点门道来,和人家那店里的自然是比不了,但家常自己吃却也足够了。

就拿卤味的调料来说,若自家偶尔吃一顿,现炒就行。若想后头时不时再吃几次,就得一次多炒点调料,只要保存得当,吃上半月不成问题。

王掌柜听了也没言语,自己在那寻思:他店里也有辣菜,等回去让厨子再琢磨琢磨,说不准也能做出来。再说了,这趟也不亏,不是还有酸萝卜呢吗?念及此,他笑道:“那就依常老弟的。我这儿没意见。”

常志飞拱拱手,心里却想:刚见面时还一口一个“侄子”地叫,现下用着自己了,又攀上“兄弟”了,可真是能屈能伸。

“那我先把方子给写下来吧。一人一份。”秦雅并不关心这二人到底是咋分的,对她而言,有钱进兜就行。

拿到方子,常志飞深觉意外,人家连那做调料的步骤都给写上了,还真是个细心的。那他自也得做出点姿态来,直接把银子拿出来,他随身总会带着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吗?

王掌柜看着却有些气短,自己出门的时候不多,身上只有块碎银子,买方子自然是不够的。“秦姑娘,这银子回头我让人送来。”

“王掌柜,您这心可不诚啊,过来谈生意,连银子都不多带点?”常志飞心愿达成,还不忘揶揄王掌柜一下。

王掌柜白了常志飞一眼,没说话,得着便宜就卖乖说的就是这小子了。

等从秦家告辞出来,王掌柜理都没理常志飞,气哼哼地上车走了。常志飞也不在意,气就气,刚才他还被气够呛呢。

可算把这俩人送走了,秦雅也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屋里,把秦大川叫过来,准备商量商量在哪儿过年的事。

秦家村。

秦大嫂从屋里出来,迎面就见公公秦百福背着手从门外进来,一脸凝重。她上前招呼了一声,秦百福也没理她,径直往上房走。

这又是咋了?她瞅瞅秦二嫂,见人也是一脸莫名,想来也不知道咋回事。

“爹啥时出去的?我记得早上那阵一直在家了。”

“好像刚才大山回来了,他就出去了一趟。”

“唉,许是以为那头有回信了吧。这都进腊月了,那头还一点信都没有。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过年。”

“那不能。过年还能不回来?”

“这可说不好,那关外的雪可老大了。一走就得好几天,耽搁了走不开也有可能。”

说来也怪,自打分家后,秦家反倒没那么多争执了,各家都忙活自己的那摊子事,就没工夫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只有秦百福,一时还是没法适应。以往他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现在三个儿子只有空时上自个跟前转转,其余的时候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还有关外那个,几月能来一次信就不错了。

这是要在关外扎根,再也不回来了?

83. 第 83 章 回到秦家村

清晨, 天色晦暗,冷风在空中四下盘旋,时不时撞到窗格上, 把那窗户纸吹得呜呜作响。秦百福立在门前, 向村口望去, 天空灰蒙蒙的, 乌云在空中飞速翻卷。村子上下一片安静,不止没了往日里孩童的欢笑声, 就连门前也无人走过, 静得人心里直发慌。许是又要下雪了,他想。

果不其然, 刚吃过早饭没多久, 雪花就翩然而至。下雪了, 那风却渐渐小了。雪花轻轻柔柔的, 似春日里的柳絮一般在空中飞舞。没过多久,地面就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秦家门外。可惜今日路上无人,若是往日怕是早就围拢上一群人。秦百福正坐在炕上想事情, 只听得大门外有人说话, 接着就是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了。

时至今日, 这家早就不是他当了, 所以他也就无心理会这来的人是谁,反正待会等人进来, 自然有人说话。

“这咋没人出来?都没搁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秦百福手中的茶碗当下停住了。他缓缓放下茶碗,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日思夜想的,一时竟出现了幻觉。

可那脚步声越走越近,及至到了门前,纷踏的脚步声进了屋里。他屏气凝神,木木地看着屋门,说不清是盼还是怕。

屋门霍地打开了,秦大川先进了屋,喊了一声“爹”。

秦百福直接愣在了那里。

半月前,东沟村。

“人都送走了?”陈氏边收拾东西边问,这俩人也不嫌磕碜,坐那儿也不待人让让,就自个儿吃起来。

“嗯。娘,咱们商量个事呗。”

陈氏把收拾下的东西扔到泔水桶里,边拿抹布擦手边问:“说吧。刚才的事不好办吗?”

“娘,大川,这年咱们咋过?留在这儿?”

陈氏不由“哎哟”一声,闺女要是不提,她还当真把这事给忘光了。实在是这里的日子每天都太充实了,那地里的活现下自然是没有的,可别的活却没断过。一天天忙忙叨叨的,她就忘了过年的事。

“你俩咋想的?”

“那要不回去过年?”秦大川试探着说,出来快一年了,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娘虽然在身边,可爹都快一年没见着了。那股子怨气也早在这一日日中散尽了。

“我没意见,就是怕路不好走。这不想着早点做打算吗?”秦雅是真觉得在哪儿过年都无所谓,回去倒也行,就是这路难走。

“要不就回去吧。娘也不是非要折腾这一回,若你的亲事年后定下来,咋也得和你爹说一声。再说,成亲时他不也得来吗?爹娘俱在,哪有娘一个人把你送出门子的规矩?若是那样,以后不得遭人说嘴吗?”

这干啥事都得有个规矩,何况在这个时代,人们尤其重视亲情,孔圣人还曾说过“父母在,不远游”的话。作为人生中的大事,成亲必是要双方父母都在场。这一点,不管在哪个地界都是硬道理,必须得听。

秦雅也深知这个道理,她刚才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寻思着万一俩人不愿大冷天地往回跑,那她也就不用折腾了。她不介意回去,就是怕下雪搁到路上。

眼下见陈氏一脸郑重地说起她的婚事,她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只一心想着家里这摊子事该咋办。回秦家村这一趟,少说也得待上一个月,不说出正月,也得出了十五才能往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