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是瑶顽劣,您不要气恼!瑶、瑶马上就走,马上就回去”

姬瑶声音急切,姬苏低头见她大大的眼瞳里泛上一层水光,十分害怕的模样,本还想生气的心就被姬瑶看得微微一软。

这么个顽皮好奇又不听话的妹妹,可真跟前世的熊孩子没有两样。

他可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整治熊孩子才能真让她听话老实,只冷着声音道:“本殿未曾生气,本殿叫人送汝回去。”

姬瑶抽抽答答的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听闻国宴,心痒痒的想见识这些外来使国的风貌,尤其听说国宴之上还有歌舞表演等,虽然记着自己跟姬苏保证过的话,但诱惑最终占了上风,叫她最后没忍住,偷偷的跑了出来混进了送膳的队伍里。

她这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这国宴的热闹才瞧了不久,就被二皇兄给抓了个现行。

姬瑶一边哭一边心想,二皇兄怕是真的恼了自己,嫌弃自己说话不听话,肯定不会理自己了。

她这么想着,就越难受,哭得就停不下来。

姬苏傻了眼。

想不明白他一句重话都还没讲,姬瑶这熊孩子怎么就哭起来了。哭也就算了,哭得还特别有艺术性,不出声只巴巴的咬紧嘴瞧着你,眼泪跟打开的水龙头似的,哭得那个委屈、那个可怜,好似在他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姑奶奶,我叫你小姑奶奶成不?你别哭了。

“哭甚哭,来,本殿送汝回去。”姬苏嘴角微抽,走开一步,结果袖子被扯着,一股拉力叫他又停下来,一回头,便看到可怜巴巴的即使穿着内侍衣裳但仍可爱非常委屈非常的妹妹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可真像一只怕被自己丢弃的小奶猫儿。

姬苏莫名想到了前世曾经捡养过的小猫崽。

一大一小站在凌空的抄廊上互瞪着,半天也没有动,最后还是姬苏对着姬瑶的大眼与眼泪甘拜了下风,他叹一口气,上前弯下腰,抬手轻轻给姬瑶抹脸上的眼泪。

“二皇兄真未生气,来,别哭了,哭久伤身,夜风又寒凉,你这衣裳并不经寒,快随本殿回去。”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姬瑶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扑进了姬苏怀里,哽咽着道:“皇……皇兄……您……别生气……嗝……您别生气……嗝……瑶……知错……知错了……真的……嗝……”

她一扑之下的力道极大,像颗小炮弹一样,撞得姬苏为了扶稳她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只是被她这一撞,脸上的面具松动了,掉到地上发出脆沉的轻响。

姬苏拿这熊孩子实在没法,看了眼面具便随它去了,双手放在姬瑶肩上,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二皇兄真未生气,来,随本殿回去。”

姬瑶被姬苏温柔如水的声音哄着,终于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万家的灯火与近处的灯火廊景如同一幅画卷在后面展开后又溶了水模糊,姬瑶的眼里,戴面具的太子皇兄不见了,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位美到天地都失去颜色的、仿佛乘风而来的仙人。

姬瑶微微张大了嘴,眼里脑海里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远处,隐身在抄廊尽头的、出来寻找西间(厕所)的忽兰看直了眼睛。

她是何等的好运,竟然在这不经意间见到了世上最美的美人。

西地忽兰的夜晚的星空满满是星星,仿佛无数条星河,而那般美丽的景色,都不及前面的人万分之一。

蛇神在上,她忽兰,愿奉上她整个人和整个心!

☆、一八零、相请

一八零、相请

大殿里,没有姬苏在侧,即使夜泉的祝刀歌别开生面,武帝也心不在焉,冕珠挡住了他的面容,他懒懒的看着身着露骨的夜泉女子们的劲歌劲舞,甚至连夜泉领舞的女将军当众奉上三只沙豹刚出生的幼崽都兴致缺缺,等殿门处显露出姬霆的身影,武帝便随意让何总管将此物送去元和殿,紧紧锁定弟弟的身形。

姬霆极为自然的混到了武帝身后,不为人察觉的与武帝传音数语了几句。武帝面上不显,然而等兰台的忽兰公主归席后,眼神几乎化成了刀,隔空可将沉醉于姬苏美色而神思恍惚的忽兰公主给凌迟了。

这夜的国宴盛大而豪华,精美的吃食,精致的衣着,漂亮的宫人,天宫一般叫人心神荡漾的壮观夜景,无一不叫来使们满足,第二天也借由来使们及参与过的诸臣的嘴传扬到了外头,引发了大胤文人们以国为豪的壮志豪情,又引动他们文思泉涌,创造出大量的关于玄台夜宴的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各种描绘当时盛况,便连极有才华的诸官都留下墨宝,最最扬名的,是士大夫韩琇所绘的《玄武台夜宴图》,纸张乃特制,极为细致又传神逼真的从备宴开始到各个侍人的衣装服饰,再至各种来国的异国表演,无一不差分毫的落于纸上,此画于皇家书苑一展,立即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此画在朝廷上也引起了哄动,一下朝各路官员便都围上了韩琇这个姬霆清洗了宫变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士大夫新秀,姬苏同几位先生同行,听着前方诸人与韩琇打听购画求墨宝丹青之事,不由得莞尔。

见他心情不错,史则之摸着胡子道:“这位韩大夫下笔如有神,那幅《玄武台夜宴图》老夫也去凑了回热闹瞧了瞧,栩栩传神,堪称画之大家之作,必流芳后世。”

“老师都如此赞叹, 本殿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不妨无事,本殿同先生们一同前往书苑欣赏欣赏,几位先生可有闲?”

学生开口相邀,没空也得有空,四位先生们都应下来,姬苏让人去报了武帝一声,随着几位先生坐上马车前往皇家书苑。

皇家书苑占地极宽,是姬氏兄弟为拉拢天下学子文人士子而开办的,现代话翻译过来就是国家图书馆,与国学院毗邻不说,为了村绝火患让书籍更好保存,书苑的建造更是摒弃了木材,而是用一种叫岫云岗岩的如同云雾般,但质地异常坚硬的温石铺垒建成,极是花了大胤全国工匠的心血,历时六年才完全建成,其中藏书甚多,分为七层,在学学子凭身份可上三楼以上,但一般民众就只能在一二楼停留。即使如此,因着书多,武帝明示暗示,明抢暗劫的搜刮了不少全国籍本与宫肉藏书,又鼓励天下文人学子自写自编,挑选精辟的佳作放进来,一二楼的上十万册的书籍传记等也都足以叫人生满足了。

姬氏兄弟的才智在书苑一事上便可见一斑,其眼界格局之宽广亦如他们谋划的,叫世上风骨再傲的文士学子们都不得不折服。

书苑一开张,便在大胤隐隐成了一处指明灯塔,成了天下文人们心中的圣地,而韩琇的画竟能在这样的地方展出,可见其实力之劲,自然引起各位大臣及姬苏的兴趣也是正常了。

他们来到隔一条街,马车就行进不动了,去书苑的人太多,车马行人将路堵得厉害,几人商量一下,便下了马车全当放松散步般慢慢往书苑走。

他们一路走,一路还留出心神倾听旁边经过的学莘文士们的交流。

武帝或许因为手段果决狠辣而且无情,在朝臣们的心里形象是威严、暴戾又可怕的,但这些年轻的、并未能近距离接触武帝的文士学莘们并不知道武帝的真面,单纯为武帝的强大、开明、政令的长远等感服,武帝也并不严禁民间论政,故他们一路走着,除了吹捧玄武台夜宴使臣的各种侃侃而谈,以及各处出现的佳词良句传世经典等,最多的便是这些心怀热血又傲骨的文人们对政令的看法及对武帝的吹捧。

姬苏听得脸皮子都要抽了,心想他老子爹确实是厉害,可那自得自大的臭脾气可没被这些外人见识过,饶是他一个后世来的钢铁直男都甘拜下风。

“想不到闻名前来赏画之人如此之多。”姬苏感叹,眼看着书苑门口更是水泄不通,便拉住四位先生:“几位先生,此等盛况,只怕一时半会吾等根本不能进去,不若改日再来?”

四个先生也对这种人挤人的堵塞状无语,来时的那点儿高雅赏趣早化成了飞灰不知道飞哪了,一腔看画的热情也渐渐冷却,闻言自然无有不从。

谢必是个狂放逍遥的性子,早就不耐了,只是他入了官场,自然也收敛了一些老毛病,加上与这个弟子合得来,这才忍耐着跟来凑热闹,一听这话,哪有不肯的?当下便给姬苏行了礼,一溜儿的带头走了。史则之年长,姬苏怕他受到冲撞,便让人护送归府,倒是陶长河与洪审,两个人都是务实之人,姬苏一问,居然说没事就回工部礼部清点西征收获等事。

……

姬苏看着先生们不一会儿就丢弃了自己,简直无语,但他并不想回宫,想了想,还是举步往书苑挤。

越是往前,人便越多,简直寸步难行,故而碰撞便少不得去,姬苏还好,有侍卫护着,倒是旁边不时听到道歉之声,听了四五次,眼看就到书苑门口,忽然一道道歉的女声引起姬苏注意。

姬苏侧目看去,隔着两人距离,一位娘子戴着帷帽正让自己的使女给旁边的年轻文人道歉,姬苏听了几句,便辩出怕是吴三娘子的使女为了护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