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露此地颠覆姬苏的常识。
在姬苏的记忆里,桃子这种东西是春夏长出来吃的,然而到了桃露这里,桃子却是冬春之际的美食。
桃露之所以叫桃露,便是因种植桃露出名,桃露说是桃又不是桃,是一种像桃的冬季生水果,长得酷似姬苏知晓的水蜜桃,但颜色却完全两样,而是像露珠的透明青蓝之色,轻盈灵动,体积仅有冬枣那样大,里头的核也超出姬苏想像,不是硬核,而是一汪包含着黑色星星点点露籽的液态状的软膜核。
这种叫桃露的果子并不能直接吃,外头的透明果肉必须煮过去掉麻痹人神经的毒素后才会香甜清脆,否则会叫人如饮烈酒,晕头转向轻则一两个时辰重则腹如火烧中毒吐血。至于里头的果心,则会变成一团非常淡的粉色,据说是拿来入药的。这种药,只能孕妇服用,尤其在生产之时,吃了桃露果心,孩子会被一层滑膜包住,从而顺利生产。因为果心也含有麻药的成分,同时还能极大减轻女子的生育痛苦,是味非常难得又抢手的良药。
姬苏正在想怎么同姬武开口,听店小二介绍这桃露,心下一喜,看着桃露便有了计较。
他想起父亲曾言要与自己把酒言欢,再看这客栈周围桃露树林绵绵致致,银青叶青果并如水晶般剔透的美花,景致极是美好,想来邀父亲同饮一小杯应是首肯,便喊来唐山吩咐了,施施然去隔壁敲门。
姬武并未睡下,正在安排暗卫事情,见到姬苏便挥手让人下去,待听得姬苏来意,姬武眼神深深的看了姬苏一眼。
姬苏被父亲这深黑得不见底的眼神看得背上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巨大又凶猛的野兽给盯住了,好在姬武这一眼迅速过去,姬苏再看时,发现父亲一脸冷硬,眼神与平时并无不同。
姬苏暗自松了口气,又好笑自己眼花。
他唤人把酒菜送上,却被姬武阻止。
姬武翻开箱柜,拿出里里外外皆由厚密雪狐皮毛缝制的带帽披风与姬苏披上,道:“朕记得郑城之时,苏与朕言舞剑与朕一观,此处风景别样不同,倒也合适,不若吾父子便在廊下对酒当歌,好生畅饮一番。”
姬苏没想到武帝还记得这一茬,想拒绝,又发现是自己提出来要跟父亲同饮,而且当时自己也确实应了这话,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武帝并不想别人瞧去了儿子的身姿,到了外头便挥手让人全数退下,只留了一些暗卫伏于屋顶另一侧作防范。
姬苏本是设下酒宴想套话的,没想到一上来反而是姬武与他倒酒。
姬武神色平常,将酒倒入陶樽里道:“阿苏,天寒地冻,汝且先喝上一小口暖身御寒。”
姬苏忙接过道谢,心下却是有一丝触动的。
从来只有臣敬君,并无君自下身份与臣儿置酒的道理,小事不足道,却极是足够看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心与否。
姬苏小抿一口酒,店家奉上的酒糙且烈,有些割喉,但却正是这种寒天最适合的。姬苏边饮边想要怎么与姬武开口,就见姬武夹了菜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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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试探(下)
一六二、试探(下)
姬武边与姬苏挟菜边道:“自出京来,吾父子二人许久竟是未曾一起练习刀剑,细雪漫散而下,不若吾父子二人就雪练练奔雷刀法,可好?”
姬苏本就想拉扯着让武帝放松警惕好套他的话,闻言一想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练手,虽然每次被虐得很惨,但也侧面证明武帝是个严师,交手之后累得像狗,却也能习到不少不足之处,从而反思进步。
想到此,姬苏点头,咽下嘴里那片肉,接过武帝抛过来的大刀,父子俩一甩披风,站到了檐外准备练刀。
武帝巨力,姬苏吃了小时中毒的亏,根基有损,只能走灵活狠厉的路线,同样一套刀法,父子俩步调挥刀俱都一致,却一个势如浩荡奔雷,一个轻灵如匹练游鱼,两个极端在一起,舞起阵阵细雪与飞花,竟分外和协与漂亮。
唐山等人伏在屋顶,先还听着武帝指点的声音,后来不经意伸头一看,便有点移不开眼。
姬苏着了半张银面,挡住了上半脸孔,他身形极为柔韧,一套刀法使得凌厉无比又灵动迅疾,竟半点不输武帝之猛姿。
一趟下来父子俩俱出了汗,武帝端酒便一口饮尽,也不管酒已冰冷。
他道:“汝进步神速,只是转身换招之际微有犹豫,功夫一般之人看不出甚,但武功高强者趁那一丝机会便能取汝性命,汝有何可豫?当像朕这般该挥便挥,绝不可拖泥带水。”
姬苏看武帝挽了个刀花,一转身身如大雁刀如猛虎直砍而下,这动作一气呵成,凌厉霸道带着一绝不返的气势,心下为武帝的神武所折服,心下佩服:男子在世,当如此。自己到底还是软弱了些,竟转身之时还害怕着恍神出错,才致刀招出现破绽。
他又佩服武帝精明的观察力,竟能一边舞刀一边发现自己破绽。
等武帝让他再练一趟刀法,他在旁看着指点时姬苏欣然点头,有点儿忘记自己把渣爹拉出来的真正目的了。
他那厢挥刀行云流水的舞耍着刀法,武帝这头给自己满上酒,饶有深意的看了酒壶一眼,端樽仰头作不知的将酒饮下。
姬苏受了指点,这次刀法招式转换之机不再犹豫,一趟下来直观确实不再有之前的细微停滞之感。
他抹了汗,见武帝招手便回到廊下,武帝递酒与他:“汗沾背易得风寒,且饮酒去去邪气。”
说着拿起刀走至庭中,再次从头耍起奔雷刀法。
姬苏小饮了一口酒,看着繁花夹雪纷飞迭起之中武帝矫健英俊的身姿,看着看着便拿起箸来轻敲酒樽,嘴里唱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他倒也不全搬照,毕竟时空不同时代不同,舞器的人身份性别更是不同,故改之:“今有胤帝姬武氏,一舞刀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边唱边击樽,其清音伴着姬苏如玉击水滴之声穿透风雪飞花传至姬武耳里,既叫他为儿子如此赞美自己而胸生豪气,又为其声而心生酥麻,手里大刀不停,只更舞得急猛。
他大开大合之势与清淡陶器击打之声并姬苏清越诵唱之声揉和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诸暗卫伏于檐顶看了,暗中传音道:“陛下与太子果真皆龙章凤姿,非吾等凡人可比。”
更有喜好诗文之人并不出声,只暗中咀嚼了,将太子所念诗词背记下来。
姬苏不知暗卫们都还有这样的闲情逸志,他吟完干脆跳下场与武帝用同样的刀法对决,父子俩痛快打了一场,武帝终是怕姬苏受冻,又怕自己蛮力伤到他,憋了力气指点了一次后便直言喝酒,父子方回到廊下,侍卫已经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全当没有看到武帝亲手为太子披衣,将温好的酒端上。
姬苏乖巧,眼又带着崇拜,姬武甚是享受儿子巴眼瞧向自己的模样,心情甚好的在姬苏劝诱之下饮了不少酒水,眼看姬武眼眸沉沉,面上微红,姬苏估算了一下两个喝掉的酒量,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开始套问武帝东行剿匪之事。
他自信满满武帝喝醉后必能酒后吐真言,然而不管他拐着弯儿还是直言,武帝答非所答,只饶有深意道:“此事苏不必担心,待大军压境,汝便会知晓为父有何安排。”
又不胜酒力的揉着额、眉道:“朕有些不胜酒力,天色亦渐晚,风雪渐大,不若吾父子回房再议。”
姬苏看武帝确实难受,不好再问,便起身扶父亲一同回了房间。
等到被武帝小意或委屈的哄搂着睡意浓浓上头时,姬苏心里还挣扎了一下:算了,问不出来算了,等改天找机会再套下渣爹的口风。
他一睡下,武帝便睁开了眼,一脸精明的样子,哪里醉了酒?分明就是哄姬苏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