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陈夏感到忸怩,但是这种感觉是愉悦的,一个属于家的符号,终于可以妥帖地安放在陈夏的心里,每一回她把手捂在心口时,都能够感受到它突突的跳动。

他们去把青瓜从医院里接了回来,那孩子看到陈鸣聪的时候只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充满戾气的眼神和昨晚血腥的场景,这让她没有办法和他亲近起来。

“坏人,坏人……”小青瓜哭着躲在陈夏的身后,脸上充满戒备和恐惧。

“要不你坐另一辆车回去,我带孩子坐另一辆。”陈夏把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时候她看到陈鸣聪脸色阴冷得像刺骨的寒冬,“总不能让孩子单独坐一辆车的……”她安抚性的解释了一句,可还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晚上,村子里有演出,其实就是纸影戏,这是村民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也是程岗村独有的特色,去年还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吃过晚饭,陈夏就拉着陈鸣聪去看纸影戏,可陈鸣聪对这些东西从不感兴趣,但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也只好跟着她一起拉着小板凳坐在台班子下面。

今晚演的是岭西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情情爱爱的东西看得陈鸣聪直打瞌睡,可陈夏在旁边却看得津津有味。

演员唱的是方言,老岭西话了,陈鸣聪完全听不懂,于是陈夏一边看一边跟他翻译,讲的无非就是一对痴男怨女突破层层阻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我觉得我们的故事比他们精彩得多。”他最后得出一句总结。

“这哪里一样了。”陈夏不满他这敷衍的态度,又觉得他的浪漫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索性后面的故事也不跟他解释了,自己一个人闷着气继续看着后面的剧情。

演出快结束的时候,陈夏看到陈鸣聪的助理来到他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都安排好了。”

这句话就这样被她听了进去,心里陡然一沉,看向了陈鸣聪。

他也回望着她,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浅笑,甚至还有几分疑惑。

初春的夜晚,雾气浓重,山脉被遮掩着轮廓,跟天际模糊的晕染在一起,像是一副水气过于浓重的山水泼墨画。

看完演出,他们沿着古朴幽深的老巷走着,家家户户的黄色灯泡一盏盏点亮,发出昏暗的光芒。

“你给庄二根安排什么工作?”陈夏开口问道,从刚刚开始她便一言不发。

“好工作,在质检站当合同工,既清闲又体面还有油水可以捞,可以保证他生活无忧。”陈鸣聪料准了她的问题,他丝毫没有隐瞒。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你答应过我不做犯法的事。”她提醒道。

陈夏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牵起陈鸣聪的手,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陈鸣聪迅速地将她的手包裹住,放在自己的心口。

“相信我,我不会去做那种事。”

第九十五章 骗子!(二更)

自从陈鸣聪来了之后,陈夏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四月,正值耕作时节,程岗村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农民忙碌的身影,到处都在涌动着春耕生产的热潮。

换做往年,陈夏原本也跟着忙碌起来,因为这个时节她也要忙着把外婆家后面那半亩菜地种上新的蔬菜品种。

可是今年不一样。

“这里痒不痒?”陈夏搓着手掌摸在陈鸣聪的背上。

“痒,这里也痒。”陈鸣聪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将下不下的腰线上。

陈夏迅速抽回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别给我耍流氓!”

“我是真的痒。”陈鸣聪委屈地蹙起眉头转过头看着她。

于是她拉着他坐到窗边,陈鸣聪赤裸的后背暴露在眼睛里,她按着陈鸣聪的肩膀迎着窗外的光线看的更清楚些,这身上前前后后零零散散起了不少红疹子。

“过敏了。”她把万金油拧上,到堂屋茶桌下的药箱里拿出一片扑尔敏,又倒了杯水递到陈鸣聪手上。

末了,还嫌弃的嘀咕起来:“才来不到半个月就过敏,少爷就是少爷,真是娇贵得不行。”

“我都这样了你还嫌弃我?”陈鸣聪仰头把药吞进去,心里还在眷恋姐姐刚刚的手游离在他背上的感觉。

陈夏看着墙上的挂历,仔细算了算陈鸣聪来程岗村也快半个月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后都要留在这里,因为除了开发区和轻轨工程的事情他往市政府跑过几趟去开会,其他的时间他几乎都在村子里度过。

村子里的人也早已习惯了陈鸣聪的存在,又因为他既是建学校又是给村子里修路的,这让村民们对这位大老板的好感徒然倍增。

“你是不是以后就留下来了?”陈夏看着他自己弯着手挠着后背,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沾了点药酒,走过去把他的上衣脱下来,用手搓揉着。

陈鸣聪的脸上有过一瞬的犹疑,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过两天要回江城一趟。”

陈夏搓揉背部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后她浅浅的“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听到他要回去的时候心里那块好不容易填满的角落好像再次被掏空,那种从高处缓缓坠下的失落感让她无比难过。

陈鸣聪转过了身,和她面对面坐着,他伸出手捧住她低垂着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有些东西要善后,等处理完了我就回来,以后我就留在这了。”

“真的吗?”陈夏有些难以置信,那一刹那,那不可名状的暖意在心中开始泛滥,她忽的伸展胳膊,把陈鸣聪紧紧地抱住。

“你要为我留下来?”

“是,我要为你留下来。”陈鸣聪轻轻地将手臂放在她的背上,然后越收越紧,像是寻到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陈鸣聪这辈子,心里眼里一直都只有陈夏这个人,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之前她伤自己多深,她都是他心底的一个伤疤。

他用了漫长的时间来让这伤疤愈合,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伤疤这样固执,仿佛它有了自己的心智,执拗地长成参天大树,在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时候就这样地盖住了他的心。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余生还很漫长,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会一直相伴彼此。

陈鸣聪走的那天陈夏带着青瓜到机场去送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这孩子已经没有那么排斥陈鸣聪了,只是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