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教训,一路上更加谨慎,到十月初进了京城一路平安,连一个小毛贼都没有遇见。
京都繁华,街面上成衣铺、酒楼、戏院等等皆宾客盈门,各色精致漂亮的商品摆放在货架上,全是云溪罕见的货色,可在京都不过是过时的玩意儿。
陈五娘一路目不暇接:“天子脚下果真不同凡响。”过一会又琢磨,要是在京都开间铺子,恐怕能抵得上云溪十间铺子的收入:“只是不知京都房价如何。”
陆彦生笑笑:“来日方长,一切新奇的好玩的,都陪你看一遍享受一遍。”
他本是对那些享乐玩乐事无兴趣的人,但小姑娘喜欢,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戏,喜欢精致的小玩意儿,陆彦生渐渐的也有了一两分的兴趣,他变得有烟火气了,俗世中的很多事情,原来比他想像中有意思的多。
小娘子攥着陆彦生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应了声好。
如此闲适的时光,过了没一小会便被打破:“什么?这么贵?!”
众人在客栈住下后,下午就一齐出去看房子,他们要在京里过除夕,至少住到明年春,一直住客栈不划算,陈五娘原想买一个小院,问了价后被惊得里嫩外焦,五间正房带小院的房子,竟然要价五百两,还是很破要重新修缮那种,稍微新一点宽敞一点的价钱更是直线飙升,七八百甚至千两,这在云溪最多不过七八十两,贵了十倍。
天子脚下的不凡气度,陈五娘是彻底感受到了。
陈五娘默默收起要买院子的豪言壮语:“相公,租一间算了。”
身边有两千两傍身,不够还可以叫家里汇,但琢磨一下不值得,初到陌生地方,花出一大笔现银,总叫她不安。陆彦生赞成小娘子的想法:“也不宜露富。”
京都的房不便宜,房租自然水涨船高,陆彦生是来求学的,不可能住的太偏僻,也不能太吵闹,因此靠近郊区、菜市场等地的院子陈五娘直接否了,另外他们一行近十人,太小的院子住不开,太破旧的时不时漏雨漏风,到时候修缮起来麻烦,还不如一步到位。
因此,相看了小半月,方定下住处,院子不如安山的宽敞,但屋子敞亮,闹中取静,陈五娘很满意,就是房租贵,她着实肉疼。
不过想想,这是为了相公的科考大业,一切都值得。
陆彦生想走科举正途施展自己的抱负,免不得入乡随俗,如其他人一样,写了很多拜贴,给朝中有声望的文官逐一发了一圈,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那些拜帖多半递不到本人手上,到门房就被截了,唯一见陆彦生的,是户部一个芝麻小官,姓鲁,他是从云溪考出来的,恐怕是云溪当地出的唯一京官。
二人吃过几次饭,对家乡来的陆公子鲁大人很赏识,可他赏识没多大用处,托关系七拐八绕给说了一间书院,陆彦生去了一日,觉得夫子并不高明,第二日托病不再去,自己在家温书。
“相公,尝尝这虾饺,我亲自做的呢。”
生意手下的人都处理了,到陈五娘这不过拿点大主意,她骤然清闲,先过了几日舒坦日子,然后闲不住,开始跟着田婆子学做吃食,每每有了成品,必然喂陆彦生尝几口。
“又鲜又嫩,不错。”
陆彦生也将节奏放缓,半日温书半日习字,偶尔带陈五娘在京都闲逛,俨然一副度假姿态。
陈五娘很有些担心相公会玩物丧志,偶尔板起脸故作老成的说几句,陆彦生便笑着看她:“娘子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转眼到了十一月,京都冷的早,晨起时台阶上都打白霜了。看着一地萧瑟,小娘子缩了缩脖子:“真冷啊。”
话音未落,身上就被人披上披风,陆彦生穿戴齐整,摸了摸小娘子的脸颊:“走,今日随为夫干正经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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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五娘心生好奇, 一路上都在问是什么事。
瞧着娘子好奇的样子,陆彦生觉得可爱有趣,便有意卖关子, 直到一刻钟后, 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
陈五娘见是一家酒楼,笑盈盈道:“相公原来是嘴馋了,带我来吃好吃的呀。”
陆彦生莞尔,刮刮娘子的翘鼻:“是也,非也。”
眼前这酒楼饭菜酒水滋味好, 却不是吸引客人的唯一法宝,这酒楼时常举办诗画聚会, 还会邀请京城名士前来参加品鉴, 因此这楼里上下往来的皆是读书人。
陆彦生的功课不必多说, 经史子集他熟读在心,名师大家的文章也钻研颇多, 馆阁体写得好, 草书也有自己的风格, 然而科举充满了不确定性, 想要一举考中, 绝不可闭门造车,要多多结交书生举子, 博采众长才是。
这便是陆彦生带陈五娘来此的目的。
“伙计, 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
入了内,酒楼上下三层已宾客满屋, 幸好还剩有雅座, 虽价格贵些, 却在二人消费能力之内。
陈五娘早就饿了,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便点起菜来。
店伙计口舌伶俐:“本店有炙羊羹和酱香兔,冷天吃最是滋补,客官点哪个。”
瞧娘子蹙着眉一脸纠结,陆彦生索性做了主:“都上。”
“好哩。”伙计响亮的应了,又推荐了玉菇虫草鸡汤,素三丝,酱肉卷和荷花糕等菜色,加上一壶温酒,荤素搭配了满满一桌。
一楼最中间搭了个小高台,不时的挂出诗文对子等邀食客对答,陆彦生斯文的品尝着饭食,招店伙计取来纸笔,偶尔对上一句,再着人送上高台,用此等方式以文会友,正是这个酒楼的特色。
开始几天收获不大,后来陆彦生带着陈五娘又来过几回,慢慢认识了一些文人举子,其中不乏勋贵高族,侯府子孙,陆彦生不卑不亢,加上才学好,慢慢的同他们结交熟识,这些高门第的人,获取信息的渠道宽,家中藏书多,陆彦生获益颇丰。
但他也不是那等攀附富贵的人,对于那些贫家举子,陆彦生也真心结交,碰上囊中羞涩的便助其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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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忙于功课,陈五娘也没闲着,除处理族中生意外,在京城熟悉环境后,小试牛刀,花银子盘下了一间小香粉铺子,用心经营之下倒也红火,于是又开了第二间、第三间,所得收益除了应付京中开销,竟还有不少结余,因这是京中新置办的产业,又是倾陈五娘一人之力,便没有入公家的账,算是她一个人的私场。
小娘子可高兴了,常说往后她来养相公,叫陆彦生安心读书便是。
陆彦生轻轻一笑,在小娘子脸上落下一吻:“娘子真好,陆某人无以回报。”
陈五娘鼓起勇气,凑到丈夫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脸红彤彤的偏装作镇定的样子,叫人想欺负。
屋里灯熄了,屋外的翠玲举着蜡烛回到隔壁守夜的小房间,隐约听见“以身相许”的字眼,翠玲不懂,耸了耸肩睡下了。
院里一片静悄悄。
在京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惬意,陈五娘生意做得好,风调雨顺,陆彦生也在友人的介绍下,进入一家私学读书,这私学的先生是个已致仕的老进士,脾性怪异,骂起人来毫不嘴软,但陆彦生偏对了他的脾气,得到很多指点。
秋去春来,数年时光匆匆而过,除夕后便是乡试之年,陆彦生决定带陈五娘返回原籍参加乡试。
陈五娘喜欢京城的繁华热闹,但一想到果儿、陆何氏,她便归心似箭,这些年虽与老家通信频繁,但文字所述,终究不必眼见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