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由你,”辛昱怀着一种复杂的情感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便让房佟护送你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离他离得极近,他看到了她低垂的眼,像两片柳叶的弯眉,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他与她沉浸于片刻的静默,她朝他露出了极浅的笑容,他的亲吻便从她的笑眼开始,姜聂刚刚因为得知可以去往鄢地而雀跃的心,被他密密的亲吻所打断,他捧着她的脸,微微弯身,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势吻她,她惘然不知所措,心中涌上一种不可回转的哀伤。
彼时得到姜聂已经去往鄢地消息的宣王手中把玩着一只精巧的木簪,面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随即把簪子狠狠掷到地上,宫人瑟瑟跪倒在地。
他面无表情,灰眸里并不见情绪。
“我的好聂姬,寡人便等着你的寿礼。”
第09章 | 0009 驯服
“劳烦大人护送了。”
已经到达鄢地与宣国边境交界的驿站的姜聂终于感受到一种自由的感觉,她一面挽起袖子接过玉奴手中的食盒,一面朝房佟露出颇为轻松的笑容,“大人请用一些吧。”
房佟从前未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嫂嫂,只是在大婚之时遥遥见过,他喜爱顽笑,但却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只得默默接过食盒,见得一盘做得精巧的糕饼。
“嫂嫂好手艺,这糕饼真是精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手粗笨,恐把这糕饼捏坏了。
“确实精巧,”姜聂看他局促的模样,捻起一块放到他手心,“但却不是我做的。”
“是玉奴做的。”她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玉奴,舒心展颜,“我并不会做吃食。”
他并未听见她说了什么,只觉得手心发热,她的手指拂过他的手心,明明是温凉的,却让他感觉到一点火星从手心往脸上冒。
他开始感谢自己因为日晒而肤黑,不然被人瞧出来确实是让人笑话。
好在姜聂并没有关注他,她走到他的马匹面前,抬手摸了摸马的鼻子,“大人让人为马槽加点水吧。”想来是暑热的缘故,她感受到了马的气息比寻常急促些,鼻子皮肤也更为干燥。
房佟看她靠近晨骓,心下大惊,晨骓最难驯服,平常除昱与他,是旁人不得近身的,但精力与速度是旁的马所不能及的,此次昱为保路程简短便让他驾此马前来。
“倒是一匹良驹。”
她摸了摸马脖子,马顺驯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就是脾性暴烈,想来这种爆发力强的马多半都性子如此。”
房佟惊诧万分,“晨骓竟如此乖驯?”
“大人有所不知,”姜聂翻身上了马,“越是这种暴烈的马,越是需要绝对的强力和婉和的手段去驯服。”
不知是否因为远离了宣国国都,姜聂显得格外放松,不免放肆了起来,“良驹也需良主。”
“我便是良主,自然晨骓能规驯于我。”
她驾马只是踱步了一会便翻身下马叫人将其带走去饮水了。
“佟不知嫂嫂善驯马。”
房佟看她笑得格外得意,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自己不自觉也笑了起来,不由得恢复了一些顽笑的本性,“嫂嫂真乃惊世奇才。”
“谬赞谬赞。”姜聂抽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小弟也不遑多让。”
房佟见她脸色因为喜悦而红润,他发自内心地也感觉到一种喜悦,这种喜悦不同于建功立业,而是一种源于本心自然而发的情绪,“嫂嫂若是男子,定是一员猛将,小弟都不一定能够与之匹敌。”
“男子?”
姜聂听到此话一愣,若自己是男子,若是男子,也许就与现在大不相同了,这个世道果真还是男子的世道,可是世间男子又多卑劣。
“我不为男子,哀之,幸之。”
姜聂望向西沉的太阳,敛去笑容,“大人又何曾知晓呢?”
房佟不明白为何她露出这样神情,只是确实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心中,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情感萌发了,他第一次正眼望着一位女子,她不再是某人的妻子,不是某国的公主,而是一位普通的女子。
夜半,他于午夜梦回时心中闪过一些念头,若是作为普通男女,与她携手,又是如何的光景呢?
第10章 | 0010 一位大胸裸男
“玉奴!”姜聂趁局势尚可控,将她推向车外,“沿晨骓的足迹,找到房佟,寻宣国的增援!”
玉奴没有犹疑,朝她点点头迅速地跳了出去,在混乱中逃了出去。
在一片打斗声当中,她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在打斗中马儿受惊,带着她直冲山崖,看着马车里昏迷的陌生男人,她跳出马车拽住马车的缰绳,在马儿的嘶鸣声中,她的手已经因为猛拽缰绳的冲击开始渗血,她将缰绳绕了一圈固定在手腕,在激烈的颠簸当中,她终于在最后一刻转了马车的方向,但是车子因为失去重心开始往另一个较缓的坡而往下冲,伴随着碎石落下的声音,马车还是不可避免地滚落下山崖。
她在一种剧烈的疼痛当中醒来,她此时正躺在一条溪水的岸边,她静静地躺在地上等意识回笼,在疼痛中她开始回想,自己从鄢地回宣国都城之时,半路遇到两拨人的打斗,她与房佟就此离散,马车里还跳上了一位冲撞进马车便昏迷的陌生男人,她回忆至此已经完全清醒,她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感觉到腿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摸了摸腿骨,似乎是错位了。
她站起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趴着一位半身几乎赤裸的男子,他的衣物似乎在掉落的过程中几近破烂,她没有理会他的死活,找了一根较为合适的木棒,咬住衣物,忍着巨大的疼痛将腿骨掰正,此时她已冷汗满背,撕下衣物将木棒固定住自己的腿,然后捡起一端较为尖锐的木棒一瘸一拐地走向那男子。
她戳了戳那人的背,那人一动不动,她瞧了瞧他的背宽阔有力,手臂一瞧就是常年使力而肌肉贲张,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子,她正想去探他的鼻息,却冷不防被抓住了手腕,她吓了一跳,那男人抬起血淋淋的脸,就像地府来索命的恶鬼,饶是她再大胆也被惊到,只见那男人在一团血色中露出洁白的大牙,“夫人。”
糟了,他傻了。
姜聂捏紧了手中的木棒,“你是何人?为何冲撞我的马车?”
“夫人,”他爬了起来,她抬头往后退了几步,感觉一座大山在她面前立了起来,那人胸肌格外发达,身上无多余的肉,她上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的人还是宣王,想到宣王,她现在倒是不用回宣国,这何尝不是一种得偿所愿呢?只是没等她多在这苦中作乐的想法中沉浸太久,那人弯腰紧紧拥住了她,“夫人,我好痛。”
她只感觉自己要被此人的胸憋得窒息而亡,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臂,但是却撼动不了半分,她只能拼命推他,那人终于挪开了他的胸,脸又凑近了她,“夫人,你受伤了吗?”
她一巴掌拍到他高挺的鼻上,推开了他的脸,“你莫要乱叫!”
在一番推搡,主要是姜聂单方的推搡中,他们找到一处平整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现下的情况是,腿伤在身的姜聂,和只有皮肉伤的痴傻半裸男子,别无他人,她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处,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只能在此安顿,等天亮再从长计议。
那痴儿问他什么,他都只会“夫人,我好疼。”
姜聂无法,从马车残骸中找到了一些能生火的折子和一些伤药,意外地发现那装埙的盒子竟完好无损,思考半刻,她还是将埙拿了出来,她确实是倾注了心血在这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