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1 / 1)

裴晏先一步答话,宁珏道:“我听说肃王要求见陛下,陛下允了,我只怕事情?生变,便来找师兄问问,如何?”

待到了东院值房,裴晏才将肃王在太?极殿所言道来。

宁珏听得横眉冷对,“我才不信什么本就?不打算下死手之语!能冒险下毒,又怎么可能只是满足让太?孙殿下变成?个病秧子?但若按你们所查,那?两?个孩子确是两?个月才病逝,那?在这一点上,肃王或许没有撒谎,这样就?说得通了,毕竟当年广安伯施针有误也是前?后仔细调查了的!”

想到广安伯府的案子无错,宁珏骤然?轻松了不少,裴晏和姜离闻言都不接话,不多时?,裴晏将白敬之那?份手书文卷寻了出来。

姜离接在手细看,宁珏道:“怎么了?还有何疑问吗?”

裴晏便只能道:“今日肃王喊冤,虽有替自己脱罪之嫌,但因小殿下医案被毁,还是难断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薛泠想弄个明明白白?”宁珏眼神灼灼道:“不愧你医道高深,在这治病中毒上是含糊不得,如何?可能瞧出端倪?”

白敬之的手书乃是罪己书,其上详细自述了如何用药害了淮安郡王,又是如何对明肃清愧疚,待到了六年之前?,虽记载了肃王指使他的经过,但用毒的分量记载并不明确,在指证魏阶之行上更是并无悔意,可见在他看来,魏阶那?般施针确是过失。

姜离心底发堵,摇头道:“他不知程秋实如何试药的,于毒石剂量记载的并不详细,在他看来,皇太?孙之死确是肃王和广安伯一同为之。”

裴晏在旁道:“其他人证如钱继礼之流,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用药上只有程秋实一人明确知道剂量与毒性轻重,他一死,用毒剂量上便无人说的清。”

宁珏坦然?道:“那?岂不是正好?如今陛下并未对肃王心软,只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清楚,把一干人等全部按律处置了便可。”

姜离一默,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一个存心下毒,一个施针有误,即便都伤害了太?孙殿下,但罪责应有主次之分才是。”

宁珏有些?动容,“你放心,当年广安伯府已付出了代价,肃王如今想脱罪绝不可能,我们宁氏,还有东宫,都会想法子令陛下严惩肃王的,本来谋害太?孙便是诛三族的大?罪,只要两?方都严惩,便也算替太?孙殿下报仇了。”

宁珏显然?误会了姜离之意,而如今并无实证,姜离连广安伯并未误诊的假设都难启口,一旁裴晏道:“行了,你也知道经过了,自去当差罢。”

宁珏笑道:“师兄你别说,如今我在拱卫司还是负责追查那?莲星姑娘的案子,我非得查清楚那?月中霜哪来的不可”

此事姜离和裴晏皆在挂怀,裴晏忙问:“可有进展了?”

宁珏道:“这两?日查到了几个莲星的旧交,皆是青楼女子,我们还在走访呢,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先回拱卫司去。”

宁珏说完便要走,可待转身走出两?步,又回身问:“薛泠,你后日可有空闲?”

姜离愣住,“后日只怕要给陛下复诊,何事?”

宁珏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就?罢了,无事,无事”

他轻咳一声告辞而去,姜离扬了扬眉头,一转身,便见裴晏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见她看来,裴晏忍着性子道:“看来宁氏和薛氏如今已化?敌为友了。”

这话意味深长,姜离眨了眨眼,先正色道:“我适才忽然?想到了肃王今日最后一句话。”

裴晏略一回忆,立时?肃容,“你是说”

姜离颔首,“若肃王减轻剂量之事为真,而我义父施针不曾出错,那?会否像肃王说的那?般,皇宫之中还有其他人也想让小殿下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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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肃王之案,已入夏的长安城却是一派风声鹤唳的肃杀之象。

至四?月二十七这日,褫夺肃王亲王封号的御令在早朝上宣读,其王妃、其子皆被贬为庶人,终生圈进王府替肃王忏悔恕罪,肃王府上下但凡涉入几桩命案与贪腐案者,多被判了斩刑和流放,对肃王本人的处置,景德帝迟迟未下决心。

与此同时?,段氏被褫夺国?公?爵位,段冕和府中涉案者同被下狱,勋国?公?虽未直接卷入谋害皇太?孙之案,但因与肃王过从?甚密,在几桩贪腐案上也被牵连,爵位从?国?公?将至县公?,除吏部世袭罔替,亦除了吏部主事之权。

宫中的殷贤妃求情?不成?,被降为婕妤移居清秋殿。

连日来姜离只两?次出入太?极殿与东宫看诊,其余时?候皆留在府中。

天气炎热起来,又近端午,是简娴每一年最为平静之时?,她一边为简娴治病,一边征用了府中厨房院一处偏房,又令薛泰采买百十斤生附子,勤勤恳恳地制起药材来,府中众人不知她何有此行,但想到神医们也多自己炼药,便也不足为奇。

姜离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只在府中围着药炉锅灶打转,但凭下人们来报,也能想象外头是怎样一片兵荒马乱。

肃王落败十分迅速,除了谋害李翊之罪被坐实令景德帝厌弃之外,太?子一脉在期间亦出了不少力。薛琦每日下值回府都一脸的喜气洋洋,连对姚氏和薛沁都宠爱了许多,当然?,如今在薛府举足轻重者为姜离。

至五月初六过了端午节后,一条白绫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肃王府。

至此,肃王之案暂时?落下帷幕。

三法司忙的脚不沾地,仍剩下颇多细枝末节还需收尾。

肃王虽是墙倒众人推,可到底是帝王亲生之子,他的死对景德帝的打击并不小,连着好几日宫墙之内阴云密布,长安坊市间的繁华热闹也仿佛收敛了许多。

至五月初十这日,姜离再入东宫为薛兰时?请平安脉。

“其实没想到父皇会狠下心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我跟前?,连他都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那?李昀也是个不安生的,说临死之前?都在鬼哭狼嚎的喊冤枉……”

薛兰时?抚着小腹,有些?恹恹地说着,姜离道:“肃王手上的人命只怕还不止此番牵扯出来的几人,按律法,便是斩刑也得行好几回了,陛下是明君。”

薛兰时?失笑,“你这孩子,是不是信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姑姑告诉你,自古以来这话便是对寻常百姓说的,父皇若有心保下李昀多的是法子,可他年岁见长,脾性也愈发古怪,心也是越发硬的,我甚至都不觉他是为了王法,自然?,惩治李昀是好事,但仔细想来又令人有些?……罢了,总归对咱们来说是好的。”

姜离指尖下是薛兰时?跳动的脉搏,她绝不会同情?肃王,但此刻经薛兰时?一言,心头莫名凉了一瞬,她忙道:“姑姑不必担心,陛下只有对手上染血之人才会如此,姑姑如今怀有身孕,陛下看重姑姑还来不及。”

薛兰时?强笑一下,“那?是自然?。”

薛兰时?身子有过虚寒亏损,如今月份越大?,身上不适之处也不少,姜离细细开好方子,薛兰时?看也不看便让秋雯去药藏局拿药。

这时?姜离迟疑道:“肃王临死之前?还在喊冤……他虽已认罪,但当年下毒的细节却并未理清,再加上他半月前?最后见陛下之时?说的话,只怕陛下心底还有疙瘩。”

薛兰时?拧眉道:“他人都死了,也无需如何理清了,无论罪责轻重,反正拿性命来赔了。莫说陛下,便是宁瑶都觉得如此已是不易,前?几日还去皇陵住了两?日。”

见姜离忧心忡忡的,薛兰时?叮咛道:“你这孩子可别再去掺和这些?事了,此事了了,我们和宁氏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说到底难一条心,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更是……万一她们拿你作筏子,你可要着了道。”

薛兰时?似觉晦气,语气颇为严肃,姜离面上应下,心底疑云却越来越重。

初回长安之时?,她是连薛氏一并怀疑在内的,而若李昀之言是真的,那?薛兰时?会否在当年之事上推波助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