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点了点头,“您可记得那人身形声音如?何?”
掌柜的双手一抄,艰难回忆道:“若是没记错,人应有?五尺来高,身形嘛,冬衣臃肿,也?瞧不出胖瘦,应算是中等身材吧,声音也?就是低沉些的男子声,他只说过两三句话,也?是问存冰多久。”
“再无别的特征?”
掌柜摇头,“我?们这里每日南来北往不少?客人,他又蒙着脸,只记得其人通身黑衣神秘莫测,别的真无印象……”
姜离眉目暗了下来,“那好,我?家住平康坊薛府,劳烦您再仔细想想,若想到?了什么,来薛府告知我?便是。”
她目光扫视一圈,复指着那半尺短刀道:“那把刀我?要了。”
让人担惊受怕一场,好歹得把生意做了,可掌柜的苦涩道:“姑娘,这把刀尚未开刃。”
姜离仍付银钱,“那便开刃之后送来薛府吧,先告辞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掌柜的便唤经?手香盒的其中一个伙计来,仔仔细细复盘了那香盒的买卖后,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不会真出事吧?”
伙计安慰道:“您也?不必全信了那小娘子的话,只怕是哪家在追查什么隐秘,怎么就扯上大理寺和?人命官司了?”
掌柜的无奈道:“她话说的真真的,且平康坊薛府我?可只知道一家,那可是顶大的官,不是咱们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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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匆匆赶到?大理寺时已至酉时。
天边晚霞似火,姜离踩着满地余晖直奔东院,刚走?到?门口,忽见檐下守着几个面生的武卫,观其服制,姜离只觉有?些熟悉。
同一时间,这几个武卫也?看到?了她,姜离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面色一变。
这刹那,守在正门外的九思迎了过来。
“姑娘”
姜离低声道:“肃王殿下来了?”
檐下的武卫是肃王府卫,案发那天晚上姜离在登仙极乐楼之外见过。
九思点头,“王妃也?来了,还有?段氏二公子。”
姜离一阵头皮发麻,一时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他们怎么来了?”
九思苦涩道:“案发已有?六日,肃王和?段家每天都派人来问进展,明日便是段霈头七,说肃王夫妻午间去了段氏祭拜,大抵祭拜时又气了一场,他们便想在头七之前让大理寺给个说法,便一同过来了。”
姜离暗道不好,“可如?今还没查到?毒物下落吧?”
九思颔首,“是啊,公子已经?命冯骥往长?安城外寻了,他们一来,肃王疾言厉色,肃王妃悲痛有?余几句话不对?就掉起眼?泪来,公子也?没法忤逆肃王,只好先将如?今的进展告知他们,一听说当天晚上大家的证供有?误,还有?那血指印的事,肃王立刻派人把小郡王、赵一铭他们都叫了过来,高晖和?李世子也?一同来了。”
姜离忙看向值房,“要问证?”
九思瘪嘴道:“昨夜试了毒,公子本?不打算急在一时的,今日先派人摸查走?访,可肃王不乐意等消息,想当面审,如?今在对?峙呢。”
说完这些,九思问:“您眼?下过来是为了何事?”
姜离道:“关于凶手作案的凶器,我?有?了些线索。”
九思眼?瞳一瞪,立刻道:“那这耽误不得,但肃王还在问,只能劳您等等……”
姜离叹了口气,只得往值房门口去,才走?到?阶前,便听房内传来肃王气恼之声。
“若是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一个个都是宗室、世家子弟,本?王看你们父亲母亲面上,懒得对?你们动?粗,可你们倒好,竟敢睁眼?说瞎话?!”
姜离心头一凛,九思忙低声道:“如?萧姑娘昨夜说的,没人愿据实以告的,肃王便很?是不快,您在此稍后,小人先进去与公子通禀一声。”
九思开了条门缝进屋,姜离至廊下站定?,很?快,李同尘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真不是我?们说瞎话,那日虽说我?们中了毒,可也?并非神智全失,我?们所见之幻象凌乱纷杂,现在让我?们说,我?们都记不清细枝末节了,什么牵出最苦痛最难忘之事,真不是如?此,我?就真没有?啊……”
值房内,肃王李昀与王妃段颜分座北面上首位,段凌站在段颜身后,三人都目光冰冷地望着堂中站着的高晖几人。
裴晏坐在左上首位,随着肃王斥责,他则在细细打量赵一铭几人的神色变化,见九思闪身而入,他微微拧起了眉头。
九思快步靠近,耳语道:“公子,薛姑娘来了,此刻正等在外。”
裴晏忙看向门口,待要起身,又扫了一眼?肃王夫妻,略一沉吟,低声吩咐道,“去寻个暖和?点的屋子。”
九思会意,又快步出门,低声道:“姑娘,这天儿还有?些冷,公子让小人给您安排个暖和?点的屋子等着,您听这动?静一时片刻收不了场。”
姜离点头应好,可正要走?时,肃王似乎更恼怒了
“你没有?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没心没肺!可他们却不一样,按你的意思,你们一个个中了毒,但又没有?中全?既然这毒能解,也?不如?何伤身,依本?王的意思,莫不如?你们都再试试,本?王好好看看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听见此话,姜离一颗心提起,又顿住了身形。
屋内裴晏也?道:“王爷息怒”
肃王性情直莽,说一不二,手一抬道:“鹤臣,你别劝,本?王知道,你们这些小辈年岁相?仿,平日里多有?交情,尤其是同尘和?寄舟,你二人可谓是情同手足,你们彼此有?义气,但对?霈儿便没有?兄弟义气了?霈儿已经?死了六天,明日便是他的头七了,这几日不仅没有?找到?凶手,外头甚至还生了不少?污蔑霈儿的流言蜚语,霈儿尸骨未寒,你们忍心看他死不瞑目吗?”
李同尘表情又暗淡下来,肃王便睨着他道,“同尘,霈儿之死虽无人苛责你,可当日到?底是因你而起,如?今你还敢帮其他人说话?”
李同尘缩了缩肩膀,哪里还敢再说,肃王目光一转又看向高晖,“高晖,你大哥和?你妹妹并无嫌疑,这一点鹤臣已经?与本?王讲清楚了,可你就不一样了,别的本?王不知,但你母亲过世的早,你总不至于连她也?忘记吧?”
高晖面上青白交加,“好好好,王爷既提到?了我?母亲,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当日出现幻象之后,我?似看到?了药王菩萨,少?时母亲缠绵病榻,在自己房中供奉着药王菩萨,我?每每也?同去祭拜……”
肃王冷哼一声,“还有?呢?听说你这半年常去畅春楼,难道就没见到?那些让你牵挂的可人儿?你父亲当年也?立过战功,甚至比你大伯更辛苦,可最终袭爵的却是他们大房,你看着你大哥自幼袭爵,难道不委屈不嫉恨?”
高晖被质问的焦躁起来,梗着脖子道:“王爷慎言,我?们高氏向来以大房为尊,可没有?您说的这些事,今日我?来也?是为了帮段霈雪冤,没得被您这般猜忌。”
肃王似笑非笑的,又看向赵一铭,“你呢?你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