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1)

“那笔银子是前一年存入,这表明有人一早留好了退路,若贪腐之事爆发,沈大人便是最大的替死鬼,若按常理,选沈大人替罪,那此人定和沈大人有仇怨,但沈大人为官清廉,并?未与?谁结仇,若说他挡了谁的路,那便是徐星,但徐星比沈大人暴露的更快,他没道理再拉沈大人下水,也未听说他和沈大人有何私怨。”

姜离说至此,语气沉郁起来,“诡异的还不止这些,那案子从上?到下所有官吏皆是为了贪财,可那两万两脏银早早存入开元钱庄,还是在沈大人名下,这意?味着那幕后?黑手无财可贪,既落不到半点好处,那这个局便只?是为了沈大人而设?”

怀夕也云里雾里起来,“可……他们如何知道贪腐之事何时暴露?若未曾决堤,而徐星等人掩饰得好,十年八年也未被发现呢?这太?过矛盾,阁主只?怕也是想?不明白,才干脆将那些帮凶一个个杀了了事!”

姜离脑海中也是迷雾重重,“寻常命案,多可用爱恨情仇、功名财利来辨析,但世间还有许多事,许是更复杂的阴谋,但也可能只是最简单的巧合,而时过境迁难已勘破,但无论沈大人因何被陷害,这两万两银子仍是至关重要。徐星等人身为主犯,证词本就不可尽信,若证明那两万两银子乃是旁人栽赃,沈大人之冤便不攻自破!”

怀夕听得心潮起伏,“那咱们眼下怎么办?”

如何办姜离也没有答案,但她脑海中却浮现起适才裴晏与姚璋同行的场面?,见她未接话,怀夕又道:“我们能想?到,那姚璋只?怕比我们谋算的更分明,若发现了关键线索,他绝不可能让那线索曝光于世。”

说至此,怀夕蠢蠢欲动道:“不若奴婢去拱卫司探探?”

姜离迟疑道:“拱卫司衙门在禁中,指挥使?姚璋深得他父亲真?传,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里的武卫也比金吾卫那些勋贵子弟强上?许多,你一个人去太?过冒险。”

姜离说的严峻,但怀夕却无惧,“拱卫司那些人再厉害,也得吃饭睡觉吧?那里不是也有许多官家?子弟吗?陆公子就在那当差呢!奴婢可以在天?明之前,他们多半在睡觉的时候去,奴婢还可用迷香,奴婢跑的也快,就算惊动了,只?要不被抓住便是了。”

姜离抿紧唇角,“我还是不放心。”

怀夕骨子里仍是江湖性情,在她眼底,朝廷子弟总是没有那般厉害的,但见姜离不松口,她也只?好道:“那……找裴大人可有用?”

姜离不知想?到什么,凉凉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不可能对他明言。”

怀夕着急地抓了抓脑袋,“也是,裴大人堂堂大理寺少卿,不可能帮江湖小魔头查案,且姑娘忽然关心沈家?的案子,也实在奇怪。”

姜离定了定神,“明日先看看开元钱庄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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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盈月楼已是二更天?,姜离沐浴更衣后?便躺了下来。

她奔忙一日颇为疲惫,前半夜睡得颇为踏实,但到了后?半夜,她的梦境纷乱起来。

梦里又回到白鹭山书院,在她眼前的是魏旸俊秀欢喜的脸。

“妹妹不必担心,这才第二轮而已,裴大哥可是说过我能到第四轮呢,我有必胜把握!等真?到第四轮,裴大哥总也该回来了,我攒了好些疑问要问他。”

魏旸面?上?神采飞扬,一袭玄色绣银竹纹锦袍衬的他长身玉立,他五官清逸,个子也颇高,在同龄人里颇为显眼,从前的他木讷呆笨,眉眼总给?人愚稚空茫之感,但如今他已跟着裴晏修习一年有余,那双黑洞洞的眼眸已生出曜石般的光彩。

虽仔细看时仍不比常人机灵,但待他旧疾痊愈,不知会收获多少长安小娘子的芳心,姜离替他高兴,但没有裴晏在,她又不通武道,她仍是一万个不放心,“可是,兄长,他们有的自小习武……”

魏旸轻哼,“相信我妹妹,裴大哥走之前我就问过他了,只?要我按他说的做,他们没有几人是我的对手,第一轮不过是小试牛刀,下一轮我得让他们看看真?功夫!妹妹,我忍了一年了,你就不要担心了!错过今年,我岂非又要等一年?”

望着魏旸恳切的神情,姜离说不出阻拦的话,只?到了傍晚时分,又偷偷出书院大门,往上?山的官道看去,可又一次等到天?黑,仍然没有看到裴晏的身影。

场景一转,姜离坐在学?堂上?,面?前的书案上?正摆着一张明算考卷,明明都?是她熟悉的题目,可在这梦境之中,姜离望着那白纸黑字,握笔的手发抖,一题也解不出来,她的头顶似乎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刀,没顶的恐惧亦让她窒息

“姜离!出事了,魏旸出事了!”

“他发疯了,他跌下了青云崖!你快去啊”

恐惧的悬刀落了下来,姜离心腔一阵揪痛,她身子一颤,意?识到了这是梦,可她脚步不停地往青云崖飞奔,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通往青云崖的道旁尽是光怪陆离的诡影,而她知道自己将要看到什么,她不想?看,她一点儿也不想?看……

“姑娘!姑娘醒醒!”

突然的推搡一把将姜离从梦魇之中拉了出来,她猝然睁眸,正对上?怀夕担忧的眸子,“姑娘怎么了?看你满头大汗却醒不过来,做噩梦了?”

姜离急促地喘了口气,抹一把额汗,“魇住了,什么时辰了?”

怀夕也替她拭汗,“已经卯时了。”

今日还有义诊,姜离连忙撑身坐了起来,她心弦尚紧绷着,直到收拾停当坐上?了去光福寺的马车,那股子不宁之感才随着清晨的寒风散了去。

待到光福寺外,候诊的队伍亦如前日,薛氏的仆从们见此盛况,也都?生出与?有荣焉之感,待姜离在医棚中落座,第一个病患被小厮放了过来。

晚间还要入宫看诊,姜离今日接诊亦是利落,忙到午膳时分,简单用了两口便饭又接着看诊,如此到了申时,又在府中歇息半天?的怀夕面?色凝重地过来了。

姜离一看她面?色便知不妙,趁着刚看完一人,怀夕低声道:“姑娘,开元钱庄关门了,奴婢问了周遭的铺子,说是昨天?晚上?有不知是什么衙门的人拿着两张画像去了钱庄,也不知画像上?的人是谁,但多半是沾上?了什么官司,今日便再没开门,也不知是不是官府之意?,奴婢便打听了一个钱庄里名叫何楔的伙计”

“那伙计就住在钱庄不远处,奴婢说自己是帮主人问钱庄利银的,与?那何楔攀谈了几句,结果那伙计说昨夜是拱卫司的人,让他们认一个人,问是不是十三年前钱庄的伙计,但他们三人都?是这几年才入钱庄的,根本不认识。”

姜离暗道不妙,“十三年前的伙计?”

怀夕沉声道:“那何楔说衙门里的人提到,拱卫司找的那人,乃是当年账房先生的一个徒弟,后?来此人离开钱庄下落不明,他们如今要抓那人。”

要抓十三年前韩煦清的徒弟?

昨夜姜离还不确定拱卫司所查是否和沈家?旧案有关,但听到怀夕所言,她已肯定了十之七八,韩煦清已死,乃是死无对证,却不知韩煦清还有个徒弟,秦图南为官不廉,刚好在十三年前和开元钱庄有关,还刚好查到了韩煦清的徒弟身上?,世间没有如此巧合。

姜离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尚早,你去一趟芙蓉巷问问。”

怀夕应是,找了个借口兀自离去,姜离稳住心神,接着给?排号的病患看诊,如此等到了日暮西垂之时,怀夕又匆匆回了医棚。

排号的病患所剩无几,怀夕找个空档道:“见到了三娘,她说拱卫司的动静她也知道些,阁主虽未出现,但派人递了消息给?她,让她稍安勿躁,近期内莫要异动。”

“三娘这些年虽势单力薄,但也养了几个心腹,打听市井之事、探问衙门寻常之事还算便捷,可如今是拱卫司在查办,她听阁主吩咐没敢轻举妄动,且她功夫一般,也不可能亲去探看,至于?当年的旧事,她说等她回长安之时开元钱庄的人都?换过一轮了,韩煦清是有几个徒弟,但他们早离开长安了,不知拱卫司如何有了他徒弟的画像。”

怀夕说的紧张起来,“难道拱卫司捉到此人了?”

姜离招了招手,令下一位病患进?门,一边看诊一边道:“待会儿先入宫一趟,别的出宫之后?再议。”

怀夕明白过来,只?在旁帮忙,直等到酉时过半,最后?一位病患方才看完。

姜离如昨日那般直奔宫城,待见到和公公,一路往内苑而去,入安仁门后?,忽见内苑的巡防禁军比往日多了不少,“公公,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禁军?”

和公公道:“是因修建陛下的万寿楼,从前岁开始,将作监和工部就在为陛下的六十大寿做准备,如今万寿楼前四层已修好,七月之前,是一定要竣工并?装潢好的,虽说还有六个多月,但这楼有九重高,待修出来将会是整个大周最高的楼台,因此余下的时间已不算多了。将作监和工部也清楚,年后?又多增了百来个工匠,如今那里的工匠和杂役来来往往有三四百人,即便早已铸墙隔着,也得要加派守卫以防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