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非头次义诊,薛氏上下皆有条不?紊,直等到日头初起之?时?,医棚外驰来一辆马车,车帘起落之?间,却是郭淑妤赶了过来。
她取下斗篷一副帮忙之?势,“听说你要义诊,我立刻便过来了。”
郭淑妤笑颜明灿,像和姜离是多年至交,姜离不?置可否道:“天?寒地冻的,郭姑娘当心莫着了凉。”
郭淑妤凑到她跟前,“听说你入宫给?皇后娘娘看诊?”
姜离点头,给?病患问脉开方一气呵成,病患拿药的功夫,郭淑妤又道:“你刚回长安才不?过两个?多月,连皇后娘娘也看重了你,不?过也是,太医署这几年针博士药博士告老了好几位,署内的医学生都长进?不?大,更别说关在宫里的医女了,听说此前皇后娘娘脾气不?好,责罚了好几个?尚药局的医女,后来便是那几位御医给?她看诊都是提心吊胆的,你可谨慎些。”
姜离眼瞳动了动,“是吗?我倒未觉。”
郭淑妤笑道:“今日一早听闻你又开始义诊,我还在和父亲说道呢,父亲还说他已许多年没见过这样频繁义诊的大夫了,一般的大夫多有偏修,一个?人应付不?来这等场面,但你年纪轻轻倒比许多老太医还厉害……”
见姜离看也不?看她,郭淑妤悠悠道:“医术也就?罢了,关键还善心,江湖上的医家,都似你这般大义吗?”
待看完又一个?病患,姜离才看郭淑妤,“你想说什?么?”
郭淑妤倾身靠近,极低声道:“年前义诊乃是西北雪灾多有流民,年未过完又义诊,我可是知道你声望涨得极快,但我瞧着你不?像求名之?人。”
见姜离八风不?动,郭淑妤掩唇一笑道:“看看,又来了许多人,每日一百个?号牌只?怕不?够,咦,你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
吉祥在旁伺候,闻言答道:“怀夕今日染了风寒不?适,在府里歇着未来。”
郭淑妤点点头,继续帮姜离看诊,如此忙至下午,怀夕方赶了过来。
吉祥与如意只?当她转好,便将侍墨的差事交给?她,怀夕凑到姜离跟前,低声道:“姑娘,开元钱庄如常开着,没有任何异样,早间还有人去兑换银两,奴婢仔细看了,周遭连暗哨都没有布,莫非拱卫司没查出什?么古怪?”
清晨姜离一行刚出府,怀夕也摸出了薛氏,直往城南梧桐巷的开元钱庄盯梢,但眼看着已过申时?,开元钱庄却毫无动静,若昨夜发现古怪,那如此太不?符合拱卫司之?行事。
姜离未多说什?么,只?加快了看诊的速度,郭淑妤在旁扫量着二人,“你们主仆在说什?么悄悄话??”
姜离道:“在说今日得早些诊完,傍晚需得入宫,晚上还得去一趟秦氏。”
郭淑妤扬眉,“秦氏?我倒是知道你在秦氏看诊,但如今秦氏府内颇乱,那位大公子又被捉拿,你去看谁?那位姨娘?”
姜离秀眸轻眯,“你知道的倒清楚。”
郭淑妤莞尔,“没办法,薛大小姐声名远扬,我想不?关心都不?成。”
姜离看了郭淑妤片刻,转头继续看诊,今日一百个?号牌已放完,所幸并无几个?病疾危重者,一天?里紧赶慢赶,黄昏时?分总算看完了最?后一人,姜离吩咐薛泰善后,赶在最?后一抹夕辉落下地平线之?时?入了宫。
萧皇后对她今日晚来面无好颜色,待听闻是因义诊晚来语气才和缓了些,怀夕跟在姜离身后心惊胆战,姜离却早已见怪不?怪。
萧皇后当初别居宁安宫,最?初是以养病的名义,再后来便说自?己潜心礼佛,为国祈福,她这宫中?倒有一处佛堂,可六年之?前来给?她看诊之?时?,便未见她进?过那佛堂一次,且久而久之?,传言她性情孤僻、刁钻刻薄的流言蜚语也不?胫而走,没有人明白一国之?后尊荣无匹的她为何如此,但只?有当着可信之?人,在谈起宁阳公主时?可见一二端倪。
姜离依旧给?萧皇后施针,所幸她恢复极好,痹痛已散七八分,施针完又调整了用方,足足小半个?时?辰后方才告退离宫。
她今日出宫的脚步疾快,和公公跟的大喘气,“姑娘回府有急事?”
姜离望向不?远处的承天?门,“明日还需义诊,要回府早做准备。”
和公公了然,“姑娘真是良善。”
话?音落下,承天?门已近在眼前,姜离驻足与和公公告辞,和公公含笑应好,正要再道几句谢,却忽然往她身后看去,“嚯,这么大阵仗!”
姜离不?明所以地转身,下一刻,眼眶骤缩
只?见承天?门外宽阔的青石板道上,拱卫司一众武卫正押着十?多个?男男女女转向西去,西面正是拱卫司紧挨着宫城的衙门所在,而那群男男女女之?中?,赫然便有秦图南的五位姨娘和几个?面熟的秦府侍从。
秦氏被抄家了?姜离心底疑问顿起,待往前几步,又见人群最?后,几匹轻骑从夜幕里驰入了禁中?,为首之?人毫无意外是姚璋,但在姚璋身后的……是裴晏。
裴晏一人一马扬鞭而来,待走近了些,也远远看到了承天?门下的姜离,四目相对一瞬,他眉目笼罩在夜色之?中?不?辩情绪,还不?等姜离走出门洞,他便已调转马头往西去,显然,他也是直奔拱卫司衙门。
姜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裴晏怎么会和拱卫司一起?
第088章 危机
“大小姐, 问清楚了!”
寒夜已深,薛氏的马车停在秦府不远处的街角,长恭一路小跑回来道:“说是下午拱卫司和大理寺一起到的秦府,两衙门又在府里搜查了一遍, 尤其搜查了秦图南从前的旧屋子和摘星楼, 哦对了, 还有府库和几位姨娘的院子,除了姨娘,在府里超过十四年的管事们也都?被带走了, 程妈妈也被带走了。”
姜离隐在昏暗之中,冷冰冰问,“裴大人也同来的?”
长恭应是,“说裴大人和姚指挥使?带着人一起来的, 不过主要是拱卫司的人在搜查,府里丧事还没办完,下人们如临大敌, 也不知拱卫司到底在找什么, 不过门房的小厮说, 几位姨娘被押走之时, 听见二姨娘还是三姨娘提了什么钱庄, 他也不甚明白, 。”
姜离心底“咯噔”一下,“秦府其他人眼下如何?”
长恭叹道:“都?怕极了, 好些人都?已经想?着找下家?或是准备收拾细软逃走了。”
姜离默了默,“好了, 先回府吧。”
长恭跳上?车辕,马鞭起落之间, 往城东平康坊而去。
车轮辚辚有声,怀夕低声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没搜到什么确凿证据,不可能这样大动干戈吧?这和抄家?也差不多了,在府里十四年的姨娘们和管事们,这是想?查问开元钱庄和秦图南勾结的细节?”
车窗外寒风呼啸,姜离越琢磨心越往下沉,“当年沈家?的旧案,明面?上?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皆是板上?钉钉,因此沈大人宁死不认也未影响最终判罪,其中最紧要的物证便是那一笔两万两银子的赃款,而人证之中,有两个检举沈大人渎职,还有两个工部主事作证说沈大人在洛河筑堤的各项批文上?不比往日严苛,算是佐证了主犯徐星和邱澄的指控,后?来,这四个人都?死在小师父手中,死前他们倒是纷纷招了,要么是大案当前为了自保脱责,要么便是与?沈大人有旧怨,狭私报复。”
怀夕哼道:“那他们死的不冤!”
姜离又道:“主犯邱澄和徐星几人狼狈为奸绝无错处,且他们皆被判灭门之刑,再无法追究,后?来我仔细想?过,旧案里最大的破绽正是那两万两脏银,人可以说假话,严丝合缝的物证却极不容易,而关于?这笔银子,当年的人证物证亦算齐全,也便是说,那开元钱庄的账房先生韩煦清要么被骗,要么便是他撒了谎,本来他是突破口之一,但可惜沈家?定案半年之后?,韩煦清便在家?中病死了。”
六年前,姜离自得知救她的竟是沈渡,便对沈家?的旧案也上?了心,此番回长安,沈渡虽并?无让她相助之意?,但她怎可能袖手旁观?
听她所言,怀夕道:“病死?怎么也这样巧合?当年阁主没法子返回长安,若是能把此人捉回去好好问问一定会有线索,那韩煦清的家?人呢?”
姜离道:“有位夫人,膝下有个女儿,韩煦清死后?,她们扶棺回了韩煦清老家?沧州,小师父多年前去过一次,但那孤女寡母什么也不知道,小师父无法确定韩煦清是什么角色,便也未将那对母女如何。”
怀夕忙道:“人死灯灭,但那银子既是栽赃,就一定不是韩煦清一个人的事,就算他是被骗的,那是何人设这么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