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公心里一颤,抬手给她擦掉眼泪。
严青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欲推开他。
虞国公强硬地把她抱入怀中,这件事她太投入其中了,把自己深陷危险中,这很不好:
“官妓就是官妓,情楼就是青楼,二者根本不可能混淆。你也忘了吗,皇上不会怜悯青楼女子,不会想给她们什么保证,情楼是用完就该扔出手的腌臜。”所以,就该悄无声息地消灭在皇城里。
是她的坚持,和帝王心里也犯怵的青史留污名,才让局势拖延到这一步。
原本不就是想拖到抄家消息传开后,娼门合法化不了了之吗?她为什么一步步脱离了初衷,也生出了贪念,想给那些人争取脱离娼籍?
严青最初的念头,确实是让情楼的姑娘,发挥她们最擅长的优势,如何美的风情、媚的淋漓尽致,如何魅惑男子死心塌地、神魂颠倒……的技巧,传授于妇人,从而在内宅之中求得立足之地。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还是淫道,是小道,无法宣之于口,无法宣扬于世,纵使有女子心里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但有几人敢如她一般出入情楼?
严青不服,却不得不考虑当下女子深受妇德荼毒的思想,太过漂亮、太过妖娆风情是不配为正妇的,明明是女子最美好的形态,却不能大行其道,只因为这种美,会让男人陷入温柔乡,误了正业,可笑!
但严青不能否认这种可笑的念头就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柳茹儿之于当年的她,难道不是?
所以情楼的立足之地,得另寻出口,像她们对育婴堂的善举一样,能动容感化世人,能触动他们的怜悯。
“你现在是连我都不想开口说实话了吗?”
“……”严青抬头看他。
虞国公轻抚她脸颊:“青儿,你我一体,虽无夫妻名分,但是夫妻之实,你该相信我。”
严青嘴犟:“……你还忙着朝事……”查抄哪是一句话的事,他也忙得眼底泛青,虽然还有别的缘故,但她又不是不关心他。
“朝事再忙,你的事我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虞国公抬起她下巴让她看他,“告诉本公,你还策划了什么?”
他想从她的嘴里知道,那是属于夫妻的坦诚:“你不会不知道官妓存在的原罪,为何还蛊惑内妇妄想得逞?”
严青抿嘴:“……”
“青儿。”虞国公低头靠近她颈窝,“姑奶奶~”
严青心一颤,捏住了拳头。他的声音绝没有年轻男子的清爽青春,是属于成熟男子的温厚低醇,平日声音都压得威严肃穆,此刻低低哑哑在她耳边叫她“姑奶奶”……
虞国公束紧她的腰身,手臂有多用力,声音就有多缱绻,清冷的哑哑质感,呼吸间的喘息,就像那事的时候,埋在她颈窝里沉重又黏热的喷薄。
严青难以启齿地动情了,咬唇才说:“……你使诈。”美男计,亏他也做得出来!
虞国公低笑,抱得她这么紧,也很考验他的定力好吗,何况她颈窝里的香气更浓郁些。
他忍不住,也没想忍地亲了亲她的耳廓:“……青州码头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我亲自过去,来回三天,告诉我你的安排,不然我走得不放心。”
严青轻叹:“……不是想瞒着你,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说说,为夫为你解忧。”
“……你知道的,古话既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除了育婴堂,还有什么?鳏寡孤独者,如果情楼合并官妓,能否让此‘情楼’变为真正大义之情楼?”
虞国公突然捧着她的脸看她,她比他想象的要心软和善良:“……继续。”但他知道,官妓原罪是犯官之后,入娼门是一种罪罚。
但她现在提出来的新的“惩戒”,比之沦为妓者只供男子赏乐,要更能于国于民有利,也挽回了帝王的初衷,完美衔接了情楼能得帝王恩赦的情势。
而且,她思考问题的着眼点完全变了,以前只是为情楼求得立足之地,顺便衍生出青楼场所绝对不能合法化。
但她很清楚,非官妓出身的风尘场所,绝非一人之力、一时之力就可以瓦解的,所以她的视角完全变了,落到了撬动官妓的根本上。
“……此事发展的太快,或许皇上打的就是大家的措手不及。”严青细说这件事,“从定下青楼场所营业需缴纳国税标准-派出钦差-新政因你所提管事权暂时陷入争持,但因事已成定局,当时只是‘排排坐分果子’的事。
朝臣里再耿直大义的人也会因为利益休戚相关而反抗两句后沉默,犯官之女掌事,此事争议不会太久。”
但朝堂外却会因为权柄人的换手新增一批杀戮,始终别忘了,帝王要的不是青楼愿意缴纳国税和拱手相让掌事权,要的就是不愿意、不情愿,钦差直接抄家牵连背后贪官富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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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严青的目的也始终如一青楼场所绝对不能合法化。
“所以我只能创造争端。你们层层加码合法化,我就釜底抽薪,提议官妓改弦易辙,准确说,是改头换面。”如此,前面所争执的‘青楼并入官妓成为合法化销金窟’就等于白提了,功夫都白费了。
但此事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命妇会不管不顾想要促成,男子却不会,此事没那么简单,关乎国本矣。
如此,所谓合法化新政,只能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而等在外钦差抄家入库消息传回皇城,被忽悠来忽悠去的朝臣也该想明白了,合法化娼妓更是不了了之了。
但严青现下要的又不只是一个不了了之,官妓只有入娼门这一个惩罚吗?这个惩罚有何意义?
虞国公知道了,她的思路是一步步成熟的,现下,她想动的就是官妓。
“……所以,既然官妓服务女眷不合规矩,大逆不道,那她们照顾的是鳏寡孤独者呢?”
虞国公眸色几经变化:“你为何没有一开始就提出来……”而又拐了个道儿,把话题引到取消官妓服务男子上。
“所以我才说,我也才想明白没多久。而且,当时事态的发展逻辑,顺理成章的思路也该是我为了洗脱污名,才病急乱投医提出官妓服务女子这种离奇的主张。”
虽然一开始她确实那么想,当初没这么多事的时候,她不就怂恿柳茹儿去学一学人家绝学吗,人有真本事,怎么就不能学了。
或许心胸放开了,女子们就能欣赏各自的美态了呢?女子嫉妒的根本源自于哪儿,不就是妾室的存在会分薄了相公的宠爱,严重者挑衅到主母的尊位。
所以对妖媚、狐狸精般的女子,世代传承下来的意识流里,这就是个能威胁到女人求偶幸福与否的存在。
可如果女子之间互帮互助了呢,情楼的女子比之她们,生存环境叫她们更懂得释放女性的风情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