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睡不着又心慌,风浪骤雨就在窗户外面,没有信号,没有电,她急需转移注意力,便显得急切,她引导着宽大手掌探入她睡裙之中,拂过她丝滑的肌肤,两人躲在薄被中,闷出了一身的热汗,黏腻炽热。
陈淮越怕被鹦鹉听到,小声道:“等下我去拿套。”
林希微阻止了他,不让他走,他嗓音沙哑,突然喊她的名字:“希宝。”
赤裸的胸膛起伏,呼吸深深,下一吻情绪浓烈得几乎要让人窒息,他细腻地一路吻下去,爱意早已满得溢出。
到了跨越千禧年的那个晚上,林希微和陈淮越也准备了好多烟花,跟过去略显疲倦的几年告别,迎接充满希冀的全新千年。
“等春天来了,我们就补办婚礼吧。”林希微说。
“好啊。”陈淮越笑开。
??70 番外一:1986-2000
1986 年,陈淮越跟钟程决定回鹭城创业,大年初一,两家人聚在陈家的华侨别墅里,长辈们的意见很统一,无人同意,勒令两人年后马上滚回新加坡。
陈伯鸿最先反对,恨铁不成钢:“出国热潮下,多少人想出去出不去,你们两个还想回来,就算鹭城是特区,形势也不算特别明朗,谁知道下一步又会怎么样,侨资侨汇才还回来多少年?”
陈淮越懒得回话,他跟陈伯鸿没什么好聊的,他爸的意见也并不重要,他也不会找陈伯鸿要钱。
钟爸爸也不希望两个孩子这时候回来创业:“你们都是名牌大学生,随便都能找到好工作,在哪都能创业,鹭城现在月薪才一百来块,不合适……”
钟程不服:“哪里不合适了?现在就鼓励海外华侨回国投资,年前鹭城还办了国际展览会,不合适可口可乐、建东银行、福达这些外企怎么就来鹭城建厂了?不合适怎么那么多香港人来买嘉美花园,西堤别墅?不合适那三资投了这么多栋摩登大厦写字楼卖给谁?去年政府新批复了自由港政策,爸,你在电视台怎么也这么老土,消息不灵通。”
一句话得罪了在场所有长辈,钟爸爸老脸挂不住,恼羞成怒地起身,要去逮他,气道:“我们老土?是你们俩不知天高地厚!”
吓得钟程赶紧躲到吴佩珺身后,只露出半个头:“借我钱呗,要是失败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钟程!”
陈玄棠看着陈淮越,也皱眉:“你们想创办公司,没有《公司法》,没有任何成文的私营企业条例,你们俩又想做贸易、外汇调剂,一个不慎……”
钟程嘿嘿一笑,没所谓地接话道:“就坐牢呗。”
钟爸爸忍无可忍,几个大步过去,拧住钟程的耳朵,问陈淮越:“这种口无遮拦的人,你也敢跟他创业。”
陈淮越给了他一个万分肯定的回答。
年后两人马不停蹄地注册了越程贸易,在两家人想通要给他们资金的时候,他们已经从陶作家那借到了钱,在东渡码头租了个办公室。
事实上,政策比设想中更自由宽泛,分管鹭城体制机制改革的新领导“放水养鱼”,对法律模糊地带不设限,当时明文政策不许国外产品销售到特区外,但不限制特区外客户在特区内购买。
越程贸易就开始帮其他地区工厂“代买”进口发动机类机械设备、汽车玻璃等配件、冷冻食品等等,刚起步时为节省成本,他和钟程就守着传真机,收到订单,自己挑货发货,做码头工忙到深更半夜。
偶尔收工了就去鹭江号客轮上放松,钟程喜欢泡在客轮上的舞厅,而陈淮越喜欢喝酒,他那时候最烦的就是有个男的老来给他推销酒,再臭的冷脸都赶不走他。
钟程问他:“你是做皮肉生意的‘三陪男’?你找我们也没用啊。”
“你怎么这么说话?海上乐园和我都是正规的。”男服务员装模作样地高昂着头,调正了下领结,又忽地谄媚一笑,“两位老板一看就是有档次的文化人,这瓶进口高档酒简直就是为你们而造,酒色淡黄,浓郁醇厚,杀口力强!神仙喝了都说好。”
没人理他,他也能继续推销,中间还穿插着他的凄惨故事,什么没爹有个妈,当哥拖两妹,初中辍学,舞厅卖酒,只为供妹妹上大学。
陈淮越听笑了,真能编。
后来林希微给越程贸易要债却拖了一车酒回来,又说她可以帮忙卖酒赚差价,陈淮越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自荐了几个月的对外所实习律师,莫名觉得她长得有点熟悉。
直到他看见了她哥,如出一辙的死缠烂打,那时的林鹏辉已经失业了,游手好闲,见他送林希微回家,眼睛发亮地盯着他的车,嘴上连声啧啧,不请自来地上手摸车,喊他妹夫:“我们希宝是大学生,坦白讲,很抢市的,我们正派人家,开放不干我家事,要过定才能恋爱,婚礼得在好饭店宾馆,少说也得是悦华酒店、华侨大酒家、绿岛饭店……咳,这车要二十万吧?”
他瞬间想起了陶女士的赌鬼养父。
林希微代替哥哥跟他道歉。
他压下冷漠,语气温和道:“没事。”之后的两个月却没再联系林希微,这期间断断续续地收到她发来的传真,大多是来谈业务的,偶尔穿插一些她的生活日常,询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没回传真件,也没回电话。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没什么深刻的感情,他再去见她,是想说结束的。
吃饭喝酒后,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两个月他的冷淡,还笑眯眯地问他,为什么没回复她的传真件。
他笑:“你浪费对外所的钱,就来发这些东西啊,对外所亏了。”
“我这两个月给对外所挣大钱了。”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唇上泛着薄薄的水光,眼底的光更是明亮,认真地望着他,“你知道信托公司吗?鹭城开了好几家银行信托投资,就是只做对公存款业务,同业拆借那种,但有一家企业出具的承兑汇票是假的,我跟律师去开庭了,关键的证据是我找到的,律师分了我百分之五的案件提成。”
“还有《商标法》,上个月有个客户主动联系我,说有人假冒他们产品,你猜这个客户怎么来的?他们新产品上市的时候,我从报纸上打电话过去祝贺再自荐的。”
她反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瞳仁湿润,亮得灼人,仿佛跳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她做什么都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
“你很喜欢你的工作?”
她很用力地点头,眼眸里一闪而逝的不知道是不是泪光,她笑:“因为我努力了十几年,才有了这个机会,肯定会喜欢呀。”
那时陈淮越拿到了块被污染的破地,没人看好他,他想做房地产,却迟迟不敢开建,这两个月他没主动联系她,也有工作繁忙的缘故。
她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些资料,是她专门为他做的房地产和鹭城湖水治理政策法律研究,喝了酒语序有点混乱,但不影响她表达她的支持。
“85 年封闭了全岛沙场,86 年《鹭城日报》报道,政府明确反对建设性的破坏,去年湖水治理专题会议上明确了综合治理机制,两年内一定会治好湖水污染的,去年政府修宪,删去了禁止出租土地条款,规定土地使用权可以转让,《土地管理法》也修改了,从香港引进了好多发展商的新词……”
“我虽然不懂房地产,但我会做研究,省内很多发展商都是从酒店投建和工业开发区起步的,因为地方招商引资需要这些基础设施工程,你也可以试试呀。”
她还做了法律风险分析,一个字一个字手写出来的,可她实在头晕,没办法再把报告解释给他听了。
她只是笃定:“陈总,你会成功的。”
她给的这些资料,大多数他都看过了,可他欠缺的正是一个她这样的,清晰地了解市场后,还给予他无条件信任的人。
陈淮越垂眸,视线笼罩在她的脸上,思绪飘远,又被她拉了回来,她紧紧地抱着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寒冷冬日蛋糕房的温暖甜腻香气,让他陷入无法思考的混沌里。
“陈总,以后我发传真,你要及时回我,这一次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