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害怕痛苦。

谢随歌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难过,他宁愿就这样继续含着鱼饵,至少那还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甜。

像从前他被男人奖励和妈妈见面时,妈妈偷偷往他嘴巴里塞的话梅糖。

他不舍得咬碎,就将那小小的廉价糖果藏在舌下,珍惜地慢慢抿化。

此刻望着男生垂眸专心为他涂药的俊朗面孔,谢随歌的舌尖仿佛又出现了那种甜味儿,他不自觉探出舌尖舔了舔唇,刚要开口:“下月中秋……”

男生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声音。

“涂好了。”傅宴安抬起头对他道。

男生把手中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表情显得有些紧张,谢随歌知道那是谁的电话。

“乔子打电话催我了,他肯定在门口等急了,我真的得走了。”

谢随歌便又抿住唇,嗯了一声。

“下个月我要和乔子一家去看他妹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那里羊肉还不错,我给你寄过来点儿?”

“听着就膻,”谢随歌蹙起眉,皱鼻嫌弃道,“我才不吃。”

“哦。”傅宴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算了。我走了。”

“嗯。”

傅宴安便转过身,离开了别墅。

在此期间,谢随歌一直坐在沙发上,也没有起身送男生,就那样静默地望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而后又垂下眸,看傅宴安刚为自己涂过药的那只手。

小花抓出来的印子都被男生细心地遮上了药水,看着青青紫紫的,反而比流血更为骇人。

谢随歌盯了半天,忽然抬起手,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颜色酷似话梅糖的黑紫药水。

可惜。

是苦的。

番外碎片(2)

周向远提着饭回来,还没进病房,就听到里面的笑声。

他跨进门,看见躺在床上的谢随歌搂着余存笑得正欢。余存乖乖让谢随歌抱着,看见他,眼眸里也盛满笑意。

“笑什么呢?”周向远一边问,一边把床上的小桌子架起来,给两人打开饭盒。

“哈哈哈……咳……”谢随歌伤得太重,笑都不敢太过放肆,怕再震到脆弱的肋骨,“让余存对你说。”

周向远便看向余存,温柔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余存被他一看,脸颊便有些泛红,却还忍不住笑意,小声道:“刚才有个小护士来查房,见你没在,就问小歌的爸爸去哪了。”

“哈哈哈哈!”余存刚说完,谢随歌就又发出一串爆笑,“周向远,可以啊,直接给你提辈分了。”

周向远不禁也失笑。

余存比谢随歌大二十来岁,被人错认还可以理解,可他就比谢随歌大了两岁,至于这么说吗?

“行,那你以后就问我叫爸爸吧。”周向远一伸手将不好动的余存从谢随歌怀里拉出来,又小心把男人扶坐起来,“来,先叫一声。”

谢随歌摔下暗洞,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全身多处骨折,身体现在几乎动不了,手臂软趴趴搭在他肩膀上,冷笑道:“怎么不美死你。”

“我可没你美。”周向远木着脸回道,拿着盛饭的勺子直接往他嘴里怼。

谢随歌被他噎得翻白眼,直接喷到了他脸上。

好歹恢复了点儿精神。

谢随歌自从出去后就没联系过他,周向远当时接到医院的电话,还以为是谢随歌死了。听医院说了情况后,他匆匆赶来,看到正在病床上昏睡的男人。

算起来他们也有三年没见了,再见到谢随歌,周向远看到刚打了止痛针昏睡中的男人,心里直往外冒酸。

谢随歌比之前瘦了好多,他本来就身形纤细,现在更是瘦得仿若身上没了骨头,又轻又薄,僵直地躺在病床上,漂亮消瘦的脸庞比身上覆盖的被子更加苍白,梦中也难受地蹙着眉头。

他在谢随歌身边坐了还没一个小时,谢随歌就醒了。男人茫然地睁开眸,听到他声音后就艰难地扭头朝他这边看。大概是意识还混沌,谢随歌看着他愣了许久,才呆呆开口:“周向远……”

“嗯,我来了。”他当时这样说,然后就看见谢随歌扯了扯唇,朝他露出一个笑。

后来他才知道,谢随歌不止报给了医院他的号码。

那个人没来。

其实也怨不得那个人。医院打不通电话,收不到消息,即使男生对谢随歌还抱着关心,不知道男人情况又怎么能赶过来。

可周向远仍然止不住想,要是真舍不得男人,保留个号码就那么难吗?他们在一起生活也有八九年了吧,谢随歌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吗?哪次不是一发脾气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闹决裂,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见,但只要气一消,就又自个回去了。

所以当谢随歌问他,他走后自己有没有再见过男生时,周向远少有地对男人说了谎。

他说没有,傅宴安从来没找过他。

谢随歌愣愣看了他半天,而后才又问他:“周向远,你怕死吗?”

“不怕。”周向远迟疑了几秒,反问道,“你怕吗?”

“以前不怕,现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