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定方这时也凑上前去看了眼,接着对王二毛说道:“二皇子,这里不能待了!”他伸手一指李继薪,“把他一并带走!”

几名芙蓉刺立时围了上来,却再次被王二毛的人拦住。

彭定方一脸狰狞,“二皇子?!”

“彭国师…”王二毛深吸一口气,“你先走,我来跟他说…”

“事情就坏在你们兄弟手里了!”几度犹豫后彭定方终是无奈的吼了一句,一脸不甘带着芙蓉刺先撤了。

“煕谨,我只问你一句…”王二毛正色又带着几分祈求的看向李继薪,“这件事你到底…,做不做?”

李继薪缓缓低下了头,“哥,要么你杀了我吧…,这样就可以拿走令箭和虎符…”

“不行!”沈若卿赶忙阻止道,“王二毛,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些事赵匡胤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就比如这蹊跷的护陵兵…我甚至敢断定,如果是继薪以外的人去调兵,说不得就会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王二毛霎时楞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李继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窗边的手下再次提醒道。

又撑了两息,王二毛突然一脸恨色的扬起巴掌,随即狠狠落下...虽早已从余光看到,但李继薪却不闪不避,生生接了下来…

“啪”!

李继薪脸上立时显出了鲜红的五道印子。

王二毛双目含泪,颤颤的指着李继薪,“父皇…,就在这里!记住你这个不肖子孙...,做的事!走!”

殿内只剩下了李继薪、沈若卿两人后,沈若卿慌忙上前扶住李继薪,“继薪,继薪...你怎么样?”

李继薪也不说话,只是摇头。相比脸上的疼痛,此刻心中郁结的哀苦,让他难受的无法喘息。

“什么人擅闯陵寝?”

外面的禁军终于冲了进来。随着殿门被打开,一阵急风也刮进了殿内,吹的基座上世宗皇上神主牌位摇摇欲坠。

李继薪下意识扭头看去,刚好亲见牌位不堪其扰,终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倒了下去…

父皇!

李继薪心中一声悲鸣,两眼一黑,也随之倒了下去…

西京,太极殿。

看着孤独站在台阶边缘的赵匡胤背影,刘知信的心中一片茫然。

今日便要举行郊祭,按照原本计划,御驾昨夜就该前往南郊圜丘,可因为下雨的缘故,行程已被一拖再拖。

实际上自打那日炸船一事发生后,洛阳本已有所减缓的雨势竟意外的再次加剧了起来,这些天来甚至就连靡靡细雨都未曾有过一刻的停歇,全然看不到半点儿止住的迹象...

为此言官和司天监已是几次上奏,请求更改郊祭时间。

而更让人不安的,则是在接二连三的天象异说影响下,脆弱的人心终于开始浮动。

洛阳满城各处议论纷纷,有的说之前的雷灾便已是上苍做了示警,可官家不但不听从,反而还变本加厉、孤注一掷,非要在广化寺对无畏和尚威逼恫吓,因而才会有当下之状…

更有甚者直言天意如此,便是西巡都不应该,更遑论迁都!

刘知信再度想起了那日官家在广化寺说过的话,无力的叹了口气...

他无从知道官家此时此刻心中所想,但看着他那已被雨水尽数打湿的前襟,还有从丑时到现在都未曾挪动过的身躯,终是无法再保持默然。

从身旁的武德卒手里接过蓑衣,刘知信小心走上前去:“官家,您穿上吧。”

赵匡胤只是撇了一眼他便再次转过身去,声音幽幽:“刘知信,你是不是不相信…,朕能赢?”

“臣…,臣不敢!”

刘知信一个激灵,直接跪了下去:“官家,这风雨雷电本就无常,又岂是人力可以为之?不,臣的意思是,是说…”

正当刘知信语无伦次之际,旁边一名内侍突然指着殿下的广场,半是怀疑半是惊喜的喊道:“官家,雨…,雨好像在减小!”

此言一出,除赵匡胤之外的所有人皆抬头看去,果见雨势开始起了变化,从之前连绵的水线变成了滴答滴答的一段段雨落...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又再次减弱为一滴滴落下的雨珠。

刘知信激动地站了起来,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

又过了片刻,雨珠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稀,直至变成了一片弥漫在空中的水汽…

几名胆大的武德卒从廊下跑到了广场上,满心欢喜的置身那薄薄洒洒的水雾之中,转着圈的高喊道:“官家,雨要停了,要停了!”

刘知信此刻的内心已是无以言表,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这扉扉雨天如此的爱慕欣喜。如果不是有赵匡胤和众多下属在此,他甚至都想亲自冲到广场上,不顾身份的肆意享受那丝丝细润沁在身上的感觉。

“传旨!”赵匡胤沉稳的声音传来,“一个时辰后车驾出宫!”

“传旨!一个时辰后车驾出宫!”刘知信赶忙大喊道。

“传旨!一个时辰后车驾出宫!”

“传旨!一个时辰后车驾出宫!”

早就候在一旁的内侍和武德卒,也纷纷高喊着跑下台阶,一遍遍的重复着那激动人心的旨意。

仅仅一刻之后,整个洛阳城犹如一台庞大无比的机器,随着圣旨这个引信的到来,在经过层层驱动之后终于“夸啦”一声甩动了起来。

自皇城端门到外郭定鼎门的御街之上,到处可见身着军服的河南府厢军以及西京各府司的差役们,在划分的区域里组成一个个的小组,全力以赴的清理着路面:

最前面的一组拿着铲子、簸箕,沿着道路中央舀去积水,同时把下层的淤泥推到路旁;紧随其后的一组人则扛着一筐筐的干土,用瓢、盆甚至是手,把干土洒在被雨沁湿的路面上;再后面的两组人,则一组拿着厚木板跟上去将干土压实,另一组则将堆积至路旁的淤泥清理运走。

贵为皇子岳丈、西京留守兼河南府尹的焦继勋,也亲自带着属下所有官吏在现场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