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名下属惊恐的眼神中,刺客首领突然把目光定格在了弩机上面。

对呀,这不是还有一根箭嘛!

他毫不迟疑抬起弩机,但就在即将压下悬刀之时,终是发出一声愤懑的低吼,把弩机的指向从李继薪换回了钱俶。深吸一口气后,箭矢极速飞出。

眼见还有十余步就能与骑士们汇合,钱俶几人不自觉的又加快了些脚步。但就在这时,李继薪突然从嘈杂的马蹄声中听到了一声轻微的破空异响。他心中一震却毫无犹豫,直接转身挡在了钱俶身后。

砰!

一声闷响,李继薪直直倒了下去。

“两人留下护卫,其余随我杀刺客!”紫衣老者一声令下,骑士们纷纷下马,从鞍鞯抽出钢尺,跃过钱俶几人排成阵列向着刺客们冲去。

刺客们也悍不畏死迎了上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刺客首领终于看清了老者的样貌,瞬间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王全斌!

他心中一声嘶吼,提刀一指王全斌,“你们杀别人,这个给我!”

“你怎么样啊?”沈若卿惊魂未定的跑到李继薪身旁,颤声问道。钱俶也同样一脸担忧的看向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

“咳!”李继薪痛苦的咳出一口浊气,在沈若卿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随后微微一用力,把胸前的箭矢拔了出来,“嘿,命大。”

李继薪指了指自己中箭的地方。沈若卿这才注意到,无论是那里还是箭头都未见血迹,而透过李继薪残破的衣服表层,似乎还能看到类似金属之物的反光。

就在这时,前方一声闷响,只见刺客首领像沙包一样被撞飞出去。落地那一刻,众人都清楚的听到了略带些沉闷的骨骼断裂之声。

王全斌疾步上前,一脚踢在刺客首领手腕,紧握的钢刀立时飞出,径直没入一侧的墙壁之中。随着一阵震颤的低鸣,剩余的刺客也尽数死在了骑士们的进攻之下。

“继薪,继薪!”另一端的李元奎再无阻挡,满是焦急的跑来。

“叔叔,我在这!”看到李元奎手臂上淌着血迹,李继薪心中一骇,不管不顾迎了上去。但就在跑到刺客首领身旁之时,突然一个黑影兀的出现在侧面,他下意识向旁边一躲,同时一刀挥出。

李继薪清晰的感受到刀刃相继割破衣衫、肌肤直至血肉之后带来的阻滞,但就在此时仍保持着强大冲劲的刀势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死死卡住。

定眼看去,只见刺客首领死死抓住刀刃猛地向后一带,刃锋就此贯穿胸膛。生命最后一刻,他拼尽全部力气看向王全斌那里,满眼尽是不甘。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王全斌快步走上前来,蹲在刺客首领身前一番查看。李继薪视线被他宽厚的背影挡住,只能看到他伸出手臂一番摸索,还似乎有那么一刻动作停滞了一下。

片刻后,王全斌缓缓站起身来,“唉,是老夫大意了!”

未及旁人搭话,远处传来一声锣响:

“开封府办案!”

第五章 沉稳的武德使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腰挎长刀、手持长枪的军士从街角闪出,而被簇拥在垓心的军将则骑乘黄膘马,一身黑漆顺水山文甲,光鲜闪烁、威风凛凛。

靠近此间后,军将神情愈发严肃,尤其看到人群中还有两位紫衣之时,当即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来:

“下官开封府左军巡使高琼,适才听闻此处有打斗之声,敢问发生了何事?”

王全斌与钱俶对视一眼,缓声道:“我乃王全斌,此为吴越王殿下,刚才遭遇了贼人袭击。”

高琼脸上骇然之色再度加剧,忙转向钱俶:“可是吴越王殿下?”

钱俶微微颔首,“孤便是钱俶。”

高琼单膝跪地,“下官巡查疏漏致殿下遇险,罪无可恕。还望容禀晋王殿下后,再领责罚。”

钱俶伸手虚扶,“高将军言重了,快快请起。”

“敢问殿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官家诏我入宫饮宴,不想返程之时突遇这伙贼人袭击,若不是王大人。” 钱俶又指了下李继薪叔侄,“还有这两位兄弟出手相救,只恐已遭不测。”

高琼闻言与王全斌、李元奎叔侄眼神微微示意,继续问向钱俶:“可有刺客被生擒?知晓他们的身份?”

王全斌看了一眼摇头不语的钱俶,对高琼说道:“军巡使,贼人既已被诛杀,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护送殿下回府,至于行刺之事可随后再查。”

高琼随即反应过来,在请得钱俶同意后,留下几人看守现场,便带着剩下的人护送钱俶离开。

李继薪正全神贯注看着眼前一幕,不想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咳嗽。诧异间循声看去,见原来是适才那个被自己抱摔出去的白衣男子,正目光希冀的看着自己。

四目交汇之后,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李继薪轻轻点了下头,露出一个浅笑。

方才因为形势险迫,李继薪并未细看这人的长相,此时夕阳打在他的脸上,这才发觉其不仅面目清秀,眼角还挂了一颗浅浅的泪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恬雅舒柔。

这南方人生的娇滴滴的,倒像是个姑娘家。

李继薪想起刚才他软软的身子,还有那颇为尖亮的嗓音,禁不住咧嘴一笑。

沈若卿正暗里欣喜间突然见李继薪蔫儿坏的发笑,下意识面色一变白了他一眼,可马上就又忍不住扬起嘴角,赶忙转过身去快步跟上了钱俶。

见沈若卿走远,李继薪这才想起身边的叔叔受了伤,于是转过身去查看。不料胳膊一抬突然听见一声金属坠地之音,原来是怀中的精钢片跌落在了地上。不等他伸手去捡,李元奎就已抢先一步握在了手里。

看到精钢片上箭矢留下的崭新凹槽,还有李继薪胸前的破洞,李元奎瞬时变了脸色:“你刚才中箭了?”

王全斌此时也凑了过来,只见那精钢片约两寸长、一寸宽,中间还有一道明显的突脊,似是由剑刃所锻,不由眯起了眼睛。下一刻,当看清楚上面錾刻的“安康”字样后,他双瞳猛然收缩,但很快这丝异样便消散不见。

“哎。”李继薪惊慌又尴尬的挠了挠头,顺势躲开叔叔锐利的目光,“没事的,这不被它挡下了嘛。”

“你…”

李元奎正欲发作,王全斌却突然咳了一声,“你们两个,是哪个衙门的?”

李元奎怔了一下,躬身回道:“回王节使,属下是武德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