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梁猴子,你当这是给你安排的?!我告诉你们,今天这酒是我特意给彭参军准备的,这阵子要不是他帮衬着兄弟们,就凭咱这些丘八,能这么快把御船的差事办好了?”
“郑都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首座位置上,穿着一身绿色官服的河南府彭参军赶紧说道:
“实在是惭愧!众位兄弟都是跟着官家征战沙场的豪杰,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和大家公事,怎么说都该由我尽下地主之谊的。本来是安排好了明晚请大家聚聚,没想到让郑都头先安排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吧…”
彭参军颇有军人一般的爽快,说着便端起碗站了起来,“今天这顿算我的,明天晚上我还照样安排,我先干为敬,感谢众兄弟们抬举!”
郑介一把拉住他,“老彭,彭大人,这可不行,说过了这顿酒算是我们兄弟跟你结识,怎么能让你破费?!你要是这样的话,这酒我可就没法喝了!”
“是啊,是啊,彭大人,我们也没法喝了。”梁小羊几人见郑介这么说,也忙跟着帮腔。
“哈哈!那好,既然郑都头这么热情,那这顿就依你…”
微微沉吟后,彭参军爽朗一笑:“这样子,这些天兄弟们着实是辛苦。明天我回衙门一趟,亲自去找焦大人,给兄弟们支笔贴饷,然后我再去真不同订一桌席回来,明晚我们还是开怀畅饮,如何?”
“哎呀,老彭,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看看…”郑介话虽这样说,手已经摸上了酒碗。
梁小羊眼睛一瞟,立即端起了自己的碗,“那我们哥几个就谢谢彭大人了,往后用的着我们的地方您尽管言语!来,大家敬彭参军,敬郑都头!”
“来来来,喝!”
“喝…”
“二毛。”趁着众人喝的欢快之际,郑介放下碗,转头对身旁的王二毛说道:“今天难得放松一下,你这阵子也着实太苦了,就好好喝上几杯。”
王二毛一阵摇头,“郑都头,我是担心明天的事,御船一早就要去龙门了。”
郑介心里倏地刺了一下,但却面不改色:“嗨,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天下午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可是万无一失!这样吧,明儿早出发前我跟彭参军再最后过一遍,然后把船送走。你们就不用起早去码头了,今天就放开喝!”
王二毛还想再说,郑介已经把他的碗塞到了手里,“你就听哥哥一回,你总是操心着人家,谁操心过你?!今天好好松快松快,完事儿了闷头一睡,天大的烦等睡醒了再说!”
王二毛听后愣了一下,似乎有所触动。片刻后他一声叹息接过酒碗,仰起脖子全给干了。
“哎,这就对了!”郑介又给他倒上,然后转身喊道:“梁猴子,二毛今天也放开了啊!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今天晚上两个主题,一是咱们彭参军彭大人,再一个就是咱们二毛兄弟,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定要不醉不归!”
“得嘞!都头!”梁小羊咔嚓一下端起碗,“这样,我先自干一碗!然后再陪着彭大人跟二毛兄弟各碰一碗!来!”
“来…”
武德司衙署。
听闻王德成突然来找自己,并且就在这间院子里,李继薪思索片晌,将刚才杨青交代的情况告诉了方恒。
方恒听罢,也深感形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与李继薪一番合计后,决定让一名武德卒先守着杨青,他们两人则去见王德成,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蹭一下推开门,看见仓促起身、一脸惊慌的王德成,李继新暗暗定了下心,随即神色夸张的说道:“呦,这不是王监生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说着又一皱眉,“嘶,不对啊,王监生!我听说你是指名道姓来找我的!咱俩虽然见过面,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王德成闻言,费了好大力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察子大人调查过我,我又怎能不知道您的大名。”
李继薪微微眯起眼睛,“呵,到底是出身高门,王监生果然有本事!说吧,找我什么事?”
王德成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神色更是数度变换,显得极为挣扎。
李继薪也不催促,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坐下,静静地冷眼观望着他。
好半晌,王德成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大人,我是来请罪的!”
“请罪?!”
李继薪心中一颤,脸上却一副洞悟之状,“哎呀呀,怨我怨我,都怨我!不至于的呀王公子!”
他声音突然变得温和,“您跟王二毛在翠韵轩的事早就过去了,当时在国子监不就跟您说了嘛,就那么丁点儿的事儿哪来的什么罪啊!”
王德成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没底了,支吾了好半天才怯怯问道:“大人,杨青来找你了吗?”
见他终于挑出此事,李继薪彻底放下心来,便没再继续装糊涂。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好一阵后才冷冷说道:“说你的事!”
王德成这下彻底不再抱任何侥幸,索性心一横,“大人,之前是我把杨青给藏起来了!”
见李继薪脸上神色不置可否,王德成吞了口吐沫继续说道:“吴越王遇刺之后,有一天王希逸突然找到我,说要送我一份厚礼。”
“王希逸?”
“嗯,他是王显的儿子。”
“王显?”李继薪顿了一下,“是晋王府里的那个幕僚王显?”
王德成脸上立时闪出哀色,“是他。”
李继薪与方恒对视了一眼,双双眯起了眼睛:“接着说!”
“我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王希逸说的那份厚礼竟然是杨青,是他把杨青给赎出来的。当时我虽然欣喜但也有些担忧,因为杨青本就不愿意跟我,再一个也是怕王二毛不会善罢甘休。他毕竟是指挥使班的…”
王德成顿了下,“可是王希逸却跟我说,王二毛涉嫌刺杀吴越王,已被带进了武德司,断是没活路了。只要安稳等上一阵子,到时杨青没了依靠,我再使使劲就能把她给收了。后来我还专门从旁的渠道了解了下,果如王希逸所说,便也安心了下来。”
李继薪心中飞速盘算一番,问道:“这期间杨青是什么反应?”
“杨青?她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王二毛犯了事的,王希逸就带着她去了趟指挥使班,结果回来之后她就央求我去救王二毛。我想着王二毛肯定是活不成了,便假意先答应了下来。可谁想到…”
王德成突然一脸惊恐,“谁想到仅仅几天之后,王二毛竟然,竟然被放出来了!”
“王德成!”李继薪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严厉,“你既然知道杨青跟王二毛的关系,就没想过她凭什么会被赎出来?她又凭什么会愿意跟你?这些反常之处,你就一点没怀疑过?就由着王希逸摆弄?!啊?”
李继薪眼中缓缓闪出杀气,放慢语速:“你可当真是推的干净啊!”
王德成霎时如死了爹娘一般凄惨,“大人,大人呐,我不是没察觉啊!可实在是当时美色上头、鬼迷心窍了呀!我就只想着活该他王二毛犯事,杨青这美人儿我不要白不要!可是,可是直到我听说王二毛被放出来,就真觉着,觉着不对劲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