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其姝可以承认自己愿意跟郁卓待在一块儿,但她并不确定郁卓是否真把这份交情看在眼里。统共没认识多久,相性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她也不好太自作多情。

事实上,无论看上去有多好相处,她始终有一个感觉,觉得郁卓的心不在此处。

旅途转眼就要结束,听母亲说郁嘉禾跟郁卓还要回海城处理一些手续相关的问题,等到九月,郁嘉禾会来霁城人民小学任教,郁卓也会转来姜其姝的学校。她和嘉禾姐已经交换了号码,约好剩下的一个多月假期也要保持电话畅通。

唯独郁卓,除了适当表示感谢,他对即将到来的分别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果然,姜其姝别别扭扭地想,什么相性不相性的,那些玩笑和照顾,不过是种待人接物,总归让场面过得去罢了。

他不提,姜其姝也拉不下脸去主动索要联系方式,显得她多想跟郁卓亲近,多舍不得似的。

临别前一晚,姜其姝躺在床上眼皮打架,忽地听见隔壁床母亲一声惊呼,说这才想起明天是郁卓的生日,但明天一早两队人马就要各自回家,现在准备礼物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姜其姝心中一恸,面上镇静道:“包个红包吧,让他自己需要什么就买什么,比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乱买强。”

母亲松一口气:“也是,刚才太着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包红包也行。就是时间太晚了,不然还可以买个蛋糕,提前庆祝一下。”

姜其姝静默了一阵,联想到这是郁卓父母离开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不知道现在的他会是什么心情。

她曾在睡梦中被家人病重或辞世的厄运找上门。印象最深的是小学一年级,那是她头一回经历此种梦境。梦里的画面是很冷的幽蓝色调,依稀能闻到消毒水滞留在空气里的味道,像极了某种不祥的征兆。医院的老旧灯管忽明忽暗,病患家属挤满走廊,还有一些人佝偻着身子静止在候诊椅上,目之所及寻不见一丝生气。

不远处医护人员围着急救推车争分夺秒往手术室里赶,这是一片静景中的唯一动态,因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姜其姝眼睁睁看着推车穿过自己的身体,悚然一惊,不会认错,病床上躺着的就是她的至亲。她转过身想追上去,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双腿被牢牢钉在原地。

她被巨大的无力和悲恸感击中,哭着从梦中惊醒,光脚跑到隔壁母亲的房间,跌跌撞撞爬上床,紧抱住母亲的胳膊小声啜泣。母亲被她的动静吵醒,问她做了什么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她摇头,怕噩梦说出来不吉利,只一味贴在母亲身上,感受到她真实的体温才觉得安心。

想到这里,姜其姝微微眼热,掀被下床,咳嗽一声待声线平稳,背对母亲问:“妈,我去楼下面包店买点吃的,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晚上没吃饱?”母亲的唠叨声从身后传来,“叫你正餐的时候多吃点你不听,就零食吃得起劲。要买就多买点,顺道给你嘉禾姐和郁卓哥回程的路上备着,身上钱还够吗?”

“够了,”姜其姝吸了吸鼻子,“我去去就回。”

这个点,店里快要打烊,烘焙师傅已经下班了,货架上的内容所剩无几,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姜其姝结好账,回到酒店楼层,先把给郁嘉禾买的吃食送过去,接着敲了敲郁卓的房门。

没让她久等,郁卓很快打开房门:“这么晚还不睡。”他的神经堪称敏锐,看她表情不对劲,弯下腰,洞察的目光在她脸上端详,“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啊,不是我,”距离太近了,姜其姝脑子短路,磕磕巴巴地,“是、是你......”

郁卓先是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接着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笑了,直起身,温声问她:“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姜其姝彻底没话讲了:“也没有......抱歉,是我自说自话。”

她懊恼自己的冲动和话术的拙劣,事已至此,干脆放弃挣扎,一股脑把手上的纸袋塞给他:“这个给你。”

郁卓把纸袋拎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勉强算是生日礼物。”姜其姝挠挠脸,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光是一袋黄油饼干的确有点寒酸,但没办法,总比两手空空能见人,“虽然夏天没有圣诞老人,但有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的幸运饼干。”她一鼓作气,措地抬眸看他,“生日快乐,郁卓,希望你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郁卓静了一下,带着姜其姝读不懂的情绪看了看她,接着很有礼貌地道谢,问:“你做的?”

“......买的,拜托店员帮我塞了纸条进去。”

郁卓又笑了,眉眼舒展开:“纸条里写的什么?”

“说出来多没意思,”姜其姝撇撇嘴,“你回去的路上自己看吧。”

次日清晨,推辞掉姜母的红包,礼貌道别后,郁卓在候机室里拆开黄油饼干的包装,拿出纸条。

姜其姝的字迹很好辨认,歪七扭八,一看就出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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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夏令营效应

回家后第一个星期,姜其姝跟郁嘉禾没断过联系,郁卓那边却迟迟等不到消息。

文火煎心,姜其姝一边给郁卓找借口,一边忍不住想质问他。就算纸条不慎弄丢了,只要郁卓有心,也能随时从郁嘉禾那里拿到她的手机号码。

现在这样杳无音信,摆明了是没想起过她。

有一次她正跟郁嘉禾通电话,隐约听到对面开关门的动静,郁嘉禾转告她:“是郁卓回来了。”嘉禾姐的声音远了一点,明显是在跟房间里另一个人对话,“我在和妹妹聊天,你要说两句吗?”

郁卓似乎很忙,话与话之间停顿了一下:“下次吧。”

关门声再次响起。姜其姝捂着手机听筒,像被隔空甩了一个巴掌,止不住地脸热,羞恼自己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

想不通郁卓怎么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当面的时候温和礼貌有耐心,一分开就形同陌路,多的一句话都不想应付。

或许是怕姜其姝多心,郁嘉禾主动替郁卓解释:“他最近挺忙的,有个项目得赶在正式离校前收尾,升学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其余空闲还要给低年级的学生补课,平时休息的时间都很少。”

很不人道的,姜其姝听完这番话第一个念头:连监狱都要按规矩放风,郁卓再忙能忙到一通电话、一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但到底是良心未泯,姜其姝知道郁卓家自从出了那场意外后,原本颇丰的家底现在已经经不起更多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