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李维宸的语气听上去很无奈。

“因为你爽约了啊。”

“约定还有效吗？”

“有效。”黄庭瑜转过身，痛苦地说。电梯到达一楼，两个一前一后进入，同行的还有几名住户，黄庭瑜站在李维宸身后，轻轻扶住他的身体。

“为了你的健康着想，约定永久有效。”电梯里只剩下她和李维宸两个人时，黄庭瑜挤出这句。“当时约定的时候我就这么说过了。”

“那你就当我爽约了吧。”李维宸说。

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黄庭瑜怔怔地望着发光的电梯按键。“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在拒绝跟我沟通啊，这样很没意思。”

像用力打出拳头，也只是陷进软绵绵的棉花里面一样。

“你不是说不想吵架吗？”李维宸问。

“那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我现在不想跟你吵，”黄庭瑜小声说，“本来我们就离很远，之前就一直没有好好沟通，至少现在该说的话我都会说，可你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想听什么？说吸烟喝酒是因为跟你分手了？”李维宸丢下一句，撑着身子走出电梯。

黄庭瑜没有说话，跟着李维宸走出来，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垂下眼眸。

“你这样说，那我就可以这样认为了是不是。”她说得很快，不给对方任何打断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在抽烟。”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李维宸笑一笑，像是故意在挑衅她，“可能你只是被我骗了。”

“李维宸，”黄庭瑜停下脚步，“看来你是不痛了，我只是送你回家，就算是普通同事也可以做的事，你现在在生气什么。”

“我说了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也说了我要怎么做，跟我们的关系无关。”

“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回去吧。”李维宸叹一口气说，转过身。

仿佛有一个“临界点”出现在眼前，黄庭瑜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越线的事情，希望李维宸能把话说明白，而不是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式拿着铁盾牌防御她。

她走上前，挡在他面前，那些留存的尴尬和顾虑其实都应该被消耗掉，不可避免，他们就是要直接面对面去谈感情的事。

“现在是怎样，只允许你对我好，不允许我对你好，你不觉得你有点双重标准吗？”

即使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要那么有力，但还是没有好好做到，声音回荡在楼道里，李维宸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黄庭瑜决定今晚一定要问清楚才回家。

“我们不会复合。”

李维宸一下子就说了这句话，让黄庭瑜心中炸开一个洞，花了一些时间反应，接着她想起昨天那个吻，想起昨天她曾哭着说「给她一次机会好好爱他」，好吧，她其实才是骗自己，她才不是单纯出于关心，而是从内心深处，是在想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向李维宸表达爱的机会。

结果就是，她的小心思完完全全暴露了。

“所以应该保持距离。”

李维宸说，他害怕出现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动摇让他很累，特别是黄庭瑜就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黄庭瑜没了反驳的话。

到了临界点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大爆炸，只是光一点点熄灭了。

大门关上，头顶的灯过了一会儿也自动熄灭了。

她站在黑暗里，后悔，拼命抑制住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跑出来的心意。

李维宸打开门，将鞋子随意甩在地上，打开客厅的灯，走进房间，倒在床上。已经养成习惯了，能好好说的话总是扭曲在一起，说出口会让人心烦，他想若不是有昨天那个吻，他对其实仍然舍不得黄庭瑜这件事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胃痛让他的情绪震动的幅度变得剧烈，痛苦的感受更加清晰，也许是所有医院的构造都太相似了，撞击到了他心中的某个伤痕，他不想让同样的痛楚发生在李奕汐身上，一个人去面对至亲的死亡。

李奕汐十七岁，还没成年。小时候面对母亲去世的混沌感仍然留存在他心中，他现在清楚自己现在能做的事，照顾好林柔，为即将高考的妹妹提供一些作为「哥哥」能给的帮助。

他自然不会去设想林柔离开后的事，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很多年，过去四年对他来说好像停滞了，异地的经历和回忆交叉着渗透，他知道黄庭瑜最终都是会离开的，离开后就会慢慢回到原状，甚至还可能像过去一样后悔说爱他，他想到这，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从床头柜拿出胃药。

日历已经换新，邻居家亮着灯，电视机上新年独家节目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客厅，李维宸拿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大门，思考片刻，还是走过去。

透过小小的猫眼，门外一片漆黑，等待了一会儿，有电梯光照亮，李维宸看见蹲坐在楼道里的黄庭瑜。他咬咬牙，强迫着不去在意，回到床上休息。

窗户边的钢琴安静立在那里。

这几天，他有时坐在钢琴前，能瞬间回想起过去那些悸动或愉悦的心情。钢琴，在他的回忆里，听他弹钢琴的人都离开了，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黄庭瑜。

手受伤之后，他也失去了观众。

他不再在别人面前弹钢琴了。乐谱印在纸张上，只有音乐出现的那一刻才算是活过来，以至于那些「有生命」的音乐都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李维宸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那种急躁不安的心情下，他再次走到客厅，透过猫眼看外面没有人，他不确定，打开门确认楼道没人才安心。

他坐回钢琴前，双手放在琴键上，按响第一个音。

门铃不断在响。李维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将近凌晨十二点，身体上的疲惫没有减轻多少，他支撑着身子起来，打开门。

对面的女住户看见他，立刻以替人打抱不平的语气对他说：“这么晚了，怎么能让女朋友一个人待在外面呢？吵架也不是这样吵的，外面多凉啊。”

李维宸愣了愣，反应过来，冲出去，拐进电梯厅，他看见抱着腿靠坐在角落睡着的黄庭瑜。

“刚刚我回家就看见她在你家门口了，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又说没事，过了一会我出来看还以为她走了，结果刚刚我老公回来跟我说电梯间有个女孩子坐在那睡觉，我立马出来看，果然是她。我还以为你不在家，你怎么回事，你在家怎么不让她进去呢？”

“我……”李维宸百口莫辩。

“行了行了，这么晚了，”女住户抱着手，“你快点把人带进去，有什么事情好好沟通。”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