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好了,这张拍得很可爱。谢谢庭瑜,早餐在外面哦,可以出来吃。”Andy 走出去。
黄庭瑜抬起眼,民宿大堂内部的装潢没有改变,所有物品都有序放在原位,室内没有人,只有阳光照到门口,那些光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向她挑衅,而是如同许久以前就存在一样,安静而从容,不久后,有一个影子。
脸颊上加深的酒窝,欲言又止的双唇,隔着光,陈欣琪站在她对面,望着她,记忆中的脸和现实重合在一起,像旋律加入鼓点一样,空隙被填满。
对望,两个身体保管的生命轨迹开始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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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班长陈欣琪,老师叫我赶紧记住你们所有人的名字。你是台湾人?那我一定第一个记住你的名字。”
“黄庭瑜,出来,陪我去上厕所!你们下一节课什么课?好羡慕,我们班还是数学课......”
“庭瑜我去北京旅游的时候给你寄了明信片!”
“庭瑜我在这!是不是没想到我过关会那么快,我终于来了!终于来台湾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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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瑜的目光失神愣在原地,小妃在她身边蹭来蹭去,浑身上下传来灼热感,她扭过头,窗户边的阳光正好闪过她的眼睛,门外依旧有快门声。
咔嚓,咔嚓。
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将她心中的某一部分死结切割开来,丢失的拼图散落在地面。她和陈欣琪从小学一年级建立起来的十五年友谊间,从穿着小学校服,到中学校服,再到各自的高中校服……
轮回的四季中,那些故事散在其中,此时就像帷幕拉开,先看见的是相识之幕,再相知,然后相离。
春和秋在她们的城市里都不分明,冬天很短,夏天很长,分隔两地,她们的眼睛默契地偶尔望向同一处,望中间那道海峡。
然后,陈欣琪的幻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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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瑜,我知道哦,这是洋紫荆花!我上次查了。”
“真的哦,我记得上次我们经过的时候,我有问过你。”
她站在路口,望着对面粉红色花的树。
“是啊,所以现在我终于想起来要告诉你了,是洋紫荆花,不知道台湾有没有,也不知道名字是不是一个。”陈欣琪笑着注视她。
“我查查看。”
“怎么样,是叫洋紫荆花吗?”
“没错,是洋紫荆花。太好了,台湾有,深圳也有,我们都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花。”
“是啊,不过今年就是能见面的最后一年了吧,你搬回台湾之后,我们就分别赏花吧,到时候我拍照片给你,你也要拍你那边的花给我看哦。”
“当然啦,你高考也要加油哦,考上你心仪的大学。”
“你也是,联考加油,等我有假期,我会来台湾找你。”
“嗯,我也会找时间回来。”
“一言为定!”
陈欣琪伸出手,她笑了笑,用小指勾上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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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叠的手指影如同碎片一样快速摆正,回归原位,所有的事统统都记起来了,带着恶心和闷堵感,浑身的力气逐渐抽离,她跌坐在阶梯上,想缓解头晕。
Andy 拿着相机再次走进室内时,注意到黄庭瑜的异样。
“欸?庭瑜,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的人就快步冲进来。
清醒过来时,身后有人紧紧扶着她的身子。
“庭瑜?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眼前逐渐清晰,Andy 眉头紧皱,手上还拿着一杯水。
她茫然地点点头,接过水。
“是不是低血糖啊?一进门就看见你倒在楼梯上,”Andy 说,“来,先喝点水。”
身后的那双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点点头,接过水杯。“谢谢。”
“赶紧出去吃点早餐补充一下糖分。”Andy 说着,拿起旁边的相机,“那维宸,你照顾一下庭瑜喽,我先过去嘉甄那边给她们拍照,等一下你们吃完早餐可以过来找我们。”
“好,你去吧。”
听见身后李维宸的声音,黄庭瑜忙要站起身,李维宸伸手扶住她,让她有一个支撑的力起身,她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快步走下楼梯。
李维宸隐隐觉得有点奇怪,跟在黄庭瑜身后,在大门口止步。
“还好吗?”他问,看见黄庭瑜伸出手,随手在桌上抓起一袋早餐。
“没关系。”黄庭瑜回答,背对着李维宸在餐桌旁坐下,大口大口吃起肉包,喝一口豆浆,咸肉汁和甜豆浆混在一起撞进喉咙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如机械般进食,黄庭瑜想把心里那股不好受的气韵压下去。浓缩的,纯粹的,强烈的记忆持续占领她的大脑,眼眶慢慢变红,她努力抑制,不被人察觉。
李维宸走出来,伸过手,将她手边的空水杯拿去,她一瞬间退缩了一下,那只手的轮廓就这样在她眼中定格下来,她再度心痛不已。
现在那只手再次将装满温水的水杯推过来,她抬起眼,掩饰着惊慌失措的心情问:“嘉良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