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一段时间......是多久？”李维宸站在她面前问。
黄庭瑜听李维宸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她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他，声音充满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想我来深圳？你来日本......就是很不值得啊。你在这边有熟悉的环境、合拍的同事、关系好的朋友......就是既然我可以过来，你就不用去做取舍了啊。”
黄庭瑜低下头，盯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缓了许多。
“爵士乐……本来就是带有很自由的灵魂，不是非日本不可。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舞台，有愿意来听演奏的观众，大家可以一起沉浸在音乐里，那我就已经满足了。可能之前......我们分开的那时候我还做着很宏大的梦，但那些东西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
“我知道，”李维宸喉结滚动，无奈地说，“但现在你已经有这么好的乐队，身边都是顶尖的爵士乐手，为什么退而求其次？你觉得不值得，我觉得你放弃日本的生活来深圳才是不值得。离职跳槽那些事情本来就很普通，对我来说只是工作变动，但你不一样，那是你的位置，不是在哪里都一样的。你不能等我过去吗？”
“乐手换乐团，去新的城市发展是什么不普通的事情吗？有什么不一样？”黄庭瑜努力让语气缓和，“我要过来深圳也需要处理好乐团的事，把我的公寓转租，找新的机会，这段时间……你考虑一下，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李维宸摇了摇头，沉默地扭过头。在他的视野转换里，车灯不断晃动，闪烁，光束晃过他的眼睛，又瞬间被黑暗吞噬。
黄庭瑜看李维宸的侧脸，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伸出手，轻轻将他的脸捧转回来。
“李维宸……其实你根本不想我过来。”黄庭瑜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你在找借口，你不想要我靠近。深圳这么大，怎么会没有我弹贝斯的地方？”
“会有，但是会有多少？爵士乐队，音乐酒吧，你知道这些在这里有多小众吗？你可以发展的舞台会有多大？”李维宸再开口时，充满无力，“我不想成为那个让你后悔的原因。”
因为都不想让对方弄湿身体，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去拉横在河流中间的那根绳子，黄庭瑜静下来想，最终无可奈何地垂下手。
“……好。”
声音微微发颤，黄庭瑜顿了顿，平息下来，安静地凝望着李维宸。
“那就分开，我等你来日本。”
李维宸听出黄庭瑜话间的无力感，牵住她的手。“放假我过去找你。”
黄庭瑜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轻轻挣脱开来，向前走几步，让李维宸看不见她的表情：“之前不都试过了吗，见一次面分开之前……反而会更想念。”
“你想怎么做？”
“反正不见面我们也可以好好生活，那就不要想办法见面了，”她赌气，装作释然说，“这样更好啊，不用我们哪一方飞来飞去，又要花钱，又浪费时间，又扰乱各自的生活，我们也不用因为类似的事情吵架了。”
过了一会，她才听见李维宸的声音。
“……好。”他低声说。
“嗯。”黄庭瑜眼中闪过失落，然后一言不发地走，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没允许泪水落下。
“明天好好上班，不用来送我。”走到家楼下时，黄庭瑜抬头说。
“嗯。”李维宸乖乖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持续流逝着。
她想起二零一八年，李维宸在台湾待了四个月，那次远超过预期的见面时间破坏了她保持很久的心理平衡，再也不满足于只能见几天，一礼拜或者两礼拜的情况。
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当初明明是这样想的，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黄庭瑜想着，抬起头，声音努力保持平稳。
“拜拜。”
“嗯，拜拜，明天我给你发信息。”
黄庭瑜看见李维宸停下脚步，咬着下唇，自认已经无法继续忍受下去，点点头，转身往前走。从这里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黄庭瑜开始幻想李维宸追上来的场景。比如：他会喊住她。又比如：他会拉住她的手。再比如：他会从身后抱上来。第三种情况想到一半时，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月光和来人的脸交织在一起。
没等她看清，李维宸微凉的指尖先是轻轻抚上她温热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后那只手带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顺她的脸颊滑向耳后，继续向后，牢牢托住她的后脑勺。
距离拉近，他缓缓吻上来，由浅及深，渐进加重亲吻。起初似羽毛般轻柔触碰，仅维持了一瞬，而后变得沉重、深入。
气息和心一同被带着走，几乎喘不过气时，黄庭瑜腿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向下滑落，然后被李维宸抱住，抱得很紧，因为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她的呼吸也逐渐急促。
唇齿间还留有灼热，两个人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不舍得的表情。
天边有一轮圆月。一直到现在，分开五年多，他们才真真切切重新站在面对面的位置，再次抱紧对方。
黄庭瑜带着残存的留恋抬头，看李维宸的眼睛，然后拉着他的衣领再次吻上去，李维宸垂下手，再次迎上去。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吻结束之后，要分别转身，相背而行。
郊野公园。
和许井打视讯时，黄雯妤和黄晓宇正铆足干劲做手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记得把家里卫生搞一下。”黄雅齐叮嘱道，“你们两个，回去我看到房间一团糟，你们就完蛋了。”
“知道啦！”小宇大喊道。
“收到长官！”黄雯妤对着镜头敬了个礼。
“我和庭瑜在爬山，给你们看看风景。”黄雅齐将手机环绕一圈，发觉屏幕那端只有许井在认真看，自觉无趣地摇摇头，然后对着屏幕说了一声拜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到凉亭中坐下，黄庭瑜也跟过去。
“今晚我们就回去了。”黄雅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好舒服。”她轻声说。
“我说我们今晚就回去了。”黄雅齐似乎是憋了很久，忍不住问，“现在怎么样了？”
她睁开眼，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什么怎么样？”
“不要装傻，当然是你和维宸啊。”